掌心的霓虹 第60章 全家福里的团圆

除夕的雪下得绵密，老宅的屋檐积起薄薄一层白，像给门框镶了道银边。沈星晚站在堂屋中央，指挥着承承往墙上钉钉子：“再往左点，对，就那儿，得正对着大门，进来第一眼就得看着。”

钉子上挂的是个红木相框，里面是张刚洗出来的全家福——她坐在正中间，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重孙暖暖，小家伙穿着虎头鞋，手里攥着个红绸球；承承和媳妇小雅站在左边，小雅的肚子已经显怀，笑着扶着腰；念念一家三口站在右边，丈夫举着相机要自拍，女儿朵朵抢着往镜头里钻；最边上是小棠，长高了不少，穿着新棉袄，辫子上系着和暖暖同款的红绸。

“太奶奶，这张照片把所有人都装进去啦！”小棠踮着脚，手指点着相框里的自己，“比去年多了暖暖，明年还要多个小弟弟呢！”

沈星晚摸着相框的木边，上面的雕花是陆景琛生前刻的，缠枝莲纹绕着“阖家欢乐”四个字，刻痕里还留着经年的包浆。“是啊，人越来越多了。”她忽然想起1968年的第一张全家福，那时只有她和陆景琛，站在刚盖好的土坯房门口，他穿着工装，她梳着两条麻花辫，身后是光秃秃的石榴树桩，“你太爷爷总说，‘日子就像这树，一年比一年枝繁叶茂’。”

相框旁边挂着排老照片，最上面那张已经泛黄卷边，是陆景琛的父母抱着幼年的他，背景是村口的老槐树；中间是沈星晚和陆景琛带着承承、念念，石榴树第一次结果，青涩的果子挂在枝头；下面是前几年的，陆景琛坐在藤椅上，头发全白了，却笑得露出牙，小棠趴在他腿上，手里举着颗红石榴。

“妈，您看这张，”承承指着陆景琛的单人照，他坐在老灶台前，手里端着碗饺子，蒸汽模糊了眼镜片，“这是爸最后一个除夕拍的，他说‘吃了这碗饺子，我就又多陪你们一年’。”

沈星晚的眼眶热了。那天陆景琛的胃口格外好，吃了十二个饺子，还喝了半杯酒，说“星晚包的荠菜馅，比年轻时还香”。夜里他坐在藤椅上看春晚，头靠在她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给小棠准备的红包，上面印着“岁岁平安”。

厨房传来剁馅的声音，小雅和念念正在准备年夜饭。“妈，您来尝尝这调的馅，按您教的放了十三香。”小雅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朵朵说要学您包元宝饺子，说这样明年能多收压岁钱。”

沈星晚走进厨房，案板上摆着三盆馅：荠菜猪肉、白菜虾仁、素三鲜，都是家里人爱吃的。她拿起张饺子皮，指尖沾着温水，捏出个圆润的元宝边：“你太爷爷最爱素三鲜，说‘素馅清口，吃再多也不腻’。有年除夕他发高烧，非要起来包几个，说‘少了我的饺子，年就不圆了’。”

朵朵举着个歪歪扭扭的饺子跑过来：“太奶奶，您看我包的！像不像小元宝？”饺子的边捏得参差不齐，馅从缝里冒出来，像个咧嘴笑的娃娃。

“像！太像了！”沈星晚接过饺子，放在盖帘上，“你太爷爷包的饺子也这样，总说‘不露馅就行，模样不重要’。”她忽然想起陆景琛包饺子时的样子，大手捏着小面皮，笨手笨脚的，却总把最大的虾仁馅留给她，“星晚爱吃鲜的，得多放虾仁”。

屋外传来鞭炮声，是隔壁的孩子在放小烟花，星星点点的光映在窗户上，像撒了把碎钻。承承贴好春联，红纸上的“福”字是小棠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妈，您看这横批‘家和万事兴’，跟咱家多配。”

“可不是嘛，”沈星晚望着墙上的全家福，新照片和老照片在灯光下交相辉映，“你太爷爷当年写春联，总爱在横批下面多写个‘盼’字，说‘过日子，就得有点盼头’。现在你看，他盼的都实现了——孩子绕膝，平安喜乐。”

年夜饭上桌时，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红烧鱼、糖醋排骨、炸丸子、蒸扣肉，还有陆景琛最爱喝的米酒，温在砂锅里，冒着甜甜的热气。暖暖坐在婴儿椅里，抓着个炸丸子往嘴里塞，弄得满脸都是油；朵朵和小棠比赛吃饺子，看谁碗里的硬币多；承承给小雅夹了块鱼腹，说“多吃点，补营养”；念念给沈星晚盛了碗米酒，“妈，少喝点，暖暖还等着您抱呢”。

电视里的春晚正唱着《难忘今宵》，窗外的烟花“砰砰”炸开，把夜空染得五颜六色。沈星晚举起酒杯，对着墙上的老照片轻声说：“景琛，你看，孩子们都长大了，家里越来越热闹了，你就放心吧。”

仿佛有风吹过，相框轻轻晃了晃，像在回应。

饭后，孩子们围在一起抢红包，承承在厨房煮饺子，准备守岁时吃。沈星晚坐在藤椅上，怀里抱着暖暖，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她看着满屋子的笑脸，忽然觉得陆景琛就坐在身边，像往常一样，给她剥橘子，说“星晚，你看这年，越过越有滋味了”。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烟花在夜空绽放出巨大的“福”字。沈星晚抱着暖暖走到院子里，雪落在睫毛上，凉丝丝的。她抬头望着漫天烟火，忽然明白，所谓团圆，从来不是人都聚在一处，而是心连着心——就像这墙上的全家福，老照片里的人笑着，新照片里的人闹着，时光在变，可那份想把日子过成诗的心意，一辈传一辈，从未变过。

年初一的清晨，雪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小棠拿着相机，拉着全家人在石榴树下拍新的全家福。沈星晚看着镜头，忽然觉得陆景琛就站在石榴树后，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笑着对她说：“星晚，你看，这全家福，又能添新成员了。”

相机“咔嚓”一声，把这瞬间定格成永恒。相框里的笑脸越来越多，像石榴树上的果子，一年比一年红，一年比一年甜。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牵挂，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都在这一张张全家福里，长成了最温暖的模样——

日子会老，但团圆的念想，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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