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这天,沈星晚在储藏室翻出个红木算盘,珠子是牛角做的,包浆温润,框子上刻着“勤俭持家”四个字,笔锋遒劲,是陆景琛的父亲亲手刻的。她用软布擦去算盘上的灰,珠子碰撞发出“噼啪”声,像把陈年的时光敲得透亮。
“太奶奶,这是什么呀?”小棠抱着本算术练习册进来,刚做完“两位数加减法”,铅笔头还在转。她指着算盘上的珠子,好奇地拨了拨,珠子卡住了,发出“吱呀”的涩响。
沈星晚握住她的手,教她“要顺着槽子拨,用力匀着点”:“这是你太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当年你太爷爷学算账,就靠它。他总说‘算盘一响,黄金万两’,不是说真要赚多少钱,是说过日子得算明白,一分一厘都不能含糊。”
她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个“六六三十六”,珠子碰撞的脆响像串银铃:“你太爷爷年轻时在供销社当会计,这算盘就没离过手。有次盘点账目,差了五分钱,他抱着算盘算到后半夜,直到找出是哪笔账记错了,才肯睡觉。他说‘账错了能改,人心要是糊涂了,就改不过来了’。”
小棠学着她的样子拨珠子,手指太短,总够不着最上面的珠子,急得直跺脚。沈星晚把她抱到腿上,让她的手搭在自己手上,一起打“三三得九”:“你看,珠子要一颗一颗拨,日子也得一步一步过,急不得。”
正说着,承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电子计算器:“妈,您还在用算盘啊?这个快,算得准。”他按下几个数字,屏幕上立刻跳出结果,“厂里现在对账都用这,比算盘省事多了。”
沈星晚笑了,指着算盘上的刻字:“你爸当年也说过计算器好,可这算盘他还是留着,说‘电子的东西会坏,木头和牛角的,能传辈’。”她忽然想起陆景琛退休那天,把算盘交给承承时说的话:“这珠子上的斤两,不只是钱,还有良心——给人算多了,自己亏;算少了,别人亏,得端平了。”
周先生来送年货时,看到算盘眼睛一亮:“沈奶奶,这算盘跟我爷爷那只一样!他总说,当年跟陆老一起算厂里的账,陆老的算盘打得比谁都快,还从不出错,说‘景琛的账,比秤还准’。”
“你爷爷才叫厉害,”沈星晚拨着算盘,算着年货的开销,“当年他管仓库,账上的钉子都能数得清清楚楚。你太爷爷总说‘跟周老哥对账,我最放心’。”
小棠忽然指着算盘底下的抽屉,里面藏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本泛黄的账册,上面记着1978年的收支:“买煤球20斤,3元;给星晚买围巾,5元;景琛烟钱,1元5角……”最后一页写着“本月结余8元,存起来给星晚买雪花膏”。
“太爷爷好小气,给自己只留1块5!”小棠噘着嘴,却把账册抱得紧紧的。
沈星晚摸着账册上的字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陆景琛的手冻裂了,却不肯买护手霜,说“男人糙点没事”,转身却给她买了最贵的雪花膏,说“星晚的手要写稿子,得护着”。原来有些“算计”,从来不是抠门,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你。
下午,社区组织“老手艺体验”,沈星晚带着算盘去了。孩子们围着她,看她用算盘算账,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个小胖男孩算错了算术题,急得要哭,沈星晚教他用算盘重新算:“你看,珠子错了能拨回来,题错了也能改,别怕。”
男孩算对后,举着算盘欢呼,沈星晚忽然觉得,这红木框子和牛角珠里,藏着的不只是数字,还有过日子的道理——要认真,要实在,要懂得“斤两”里的轻重:哪些该省,哪些该舍,哪些该牢牢攥在手里,像陆景琛攥着这算盘一样,不松劲。
回家时,小棠把算盘抱在怀里,说要当“家里的小会计”,以后买菜记账都用它。沈星晚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陆景琛教承承算账的情景,也是这样,把着孩子的手,说“做人就得像算盘,上下珠子分得清,心里的账才明”。
暮色里,算盘被摆在客厅的柜上,和电子计算器并排站着。红木的温润和塑料的亮滑,像两个时代的对话。沈星晚知道,不管是算盘还是计算器,算的都是日子的斤两,而真正的“准头”,从来不在工具上,在心里——像那“勤俭持家”四个字,刻在木头上,也刻在一辈辈人过日子的念想里,沉甸甸的,却暖得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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