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霓虹 第38章 年关的灯笼红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的日子。沈星晚踩着木凳，正擦着客厅的挂灯，灯罩上积了层薄灰，擦净后，玻璃上映出她鬓角的银发，像落了层细雪。“太奶奶，我来帮您！”小棠举着鸡毛掸子跑过来，踮着脚够房梁上的蛛网，模样像只蹦跳的小松鼠。

“小心点，别摔着。”沈星晚扶稳她，目光落在墙角的红布包上——里面是陆景琛生前扎灯笼的工具：竹篾、红纸、浆糊，还有把磨得发亮的剪刀。每年除夕，他都要亲手扎两盏灯笼，挂在老宅的门楣上，说“红灯笼一挂，年就来了”。

“太奶奶，我们扎灯笼吧！”小棠指着红布包，眼睛亮晶晶的。她从承承那里听说，太爷爷扎的灯笼有“魔法”，能让全家人平平安安。

沈星晚笑着解开布包，竹篾带着淡淡的竹香，是当年陆景琛从老家竹林里砍的，说“自家的竹子，扎出来的灯笼有韧劲”。她拿起根竹篾，在膝盖上轻轻一弯，竹篾“啪”地弹成个圆圈，像朵忽然绽放的花。“你太爷爷说，扎灯笼的圈要圆，日子才能团圆。”

小棠学着她的样子弯竹篾，却总也弄不圆，急得鼻尖冒汗。沈星晚握住她的手，教她“先找竹篾的软筋，顺着劲儿弯”，指尖相触时，她忽然想起陆景琛教承承扎灯笼的样子——也是这样握着儿子的手，说“做事要找窍门，不能蛮干”。

正忙得热闹，念念带着年货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大纸箱：“妈，这是杂志社发的对联和福字，还有孩子们画的年画，您看看喜不喜欢。”纸箱打开，里面的年画五颜六色，有画胖娃娃抱鲤鱼的，有画老槐树挂灯笼的，最显眼的一幅，是小棠画的全家福——陆景琛的位置上，画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这画得贴在堂屋正中间。”沈星晚拿起年画，手指拂过那颗星星，像摸到了陆景琛温热的手掌。

傍晚，周先生带着工人来贴春联，梯子架在门楣上，红底黑字的春联铺开，像条长长的红绸带。“沈奶奶，您看这上联‘老院迎春添喜气’，下联‘新灯照岁聚团圆’，配不配？”周先生站在梯子上喊，声音里满是喜气。

“配！太配了！”沈星晚笑着拍手，忽然看到周太太怀里的暖暖，穿着件红棉袄，像个小福娃。“暖暖也来帮忙啦？”她逗着孩子，小家伙伸出小手，抓住了垂下来的春联边角，笑得咯咯响。

灯笼扎到一半，承承来了，手里拿着个新式灯笼——是陆氏研发的LED灯笼，能变幻七种颜色，还会播放新年歌。“妈，这是给您备的，怕您扎竹篾累着。”他看着沈星晚手里的半成品，忽然说，“我来试试？”

他拿起竹篾，笨拙地弯着，却总也撑不圆。沈星晚在一旁指导：“你爸当年教你时，说要像给自行车打气似的，慢慢匀着劲……”话没说完，竹篾“啪”地断了，承承愣了愣，忽然笑了：“还是爸厉害，我这手笨的。”

笑声里，大家围坐在一起扎灯笼。念念负责糊红纸，浆糊抹得匀匀的；承承剪灯穗，剪刀用得磕磕绊绊；小棠给灯笼画图案，在红纸上画满了星星和月亮；沈星晚坐在中间，穿针引线，把灯穗缝在灯笼底下，针脚还是当年陆景琛教的“十字缝”，说“这样结实，风吹不散”。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第一盏灯笼挂起来时，院子里忽然亮了——竹篾做的骨架，红纸上的星星，还有里面点的LED灯，光透过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红影，像陆景琛当年扎的灯笼一模一样。

“亮了！亮了！”小棠拍着手跳起来，暖暖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叫，小手拍着灯笼，红光映在她脸上，像朵新开的红梅。

深夜，老宅的门楣上挂着两盏灯笼，一盏是竹篾扎的，一盏是LED的，红得像团火。沈星晚站在灯笼下，看着光影里家人的笑脸，忽然觉得陆景琛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根竹篾，笑着说“你看，咱们的灯笼，比往年还亮”。

风穿过巷口，灯笼轻轻晃，灯穗扫过门楣，发出沙沙的响。沈星晚知道，这灯笼红里藏着的，从来不是简单的年俗，而是那些关于团圆的期盼——是竹篾的韧劲，是红纸的热烈，是家人围坐的暖，是一代又一代人手里的接力，把日子过得像灯笼一样，红红火火，亮亮堂堂。

年关的夜很冷，但只要门楣上挂着红灯笼，心里就总有团火，盼着亲人归来，等着新年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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