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阳光难得透亮,像融化的金子,淌进社区图书馆的玻璃窗。沈星晚坐在靠窗的老藤椅上,面前摆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陆景琛的旧物——磨得发亮的钢笔、泛黄的工作证、还有张他年轻时在工厂的合影,照片里的年轻人穿着工装,笑容比阳光还烈。
“沈奶奶,这是您先生吗?”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小林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今天是“老物件课堂”的第一节课,来的都是附近中学的学生,围坐在长桌旁,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些旧物,像在看稀世珍宝。
“是呀,”沈星晚拿起那张合影,指尖拂过陆景琛的脸,“他那时候在机床厂当技术员,总说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再难的活儿,肯琢磨就能成。”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起手:“奶奶,他当年遇到过特别难的事吗?”
沈星晚笑了,从饼干盒里拿出本蓝皮笔记本,是陆景琛的工作日记:“你看这页,1987年的冬天,厂里要赶制一批出口机床,零件公查卡得特别严,他带着徒弟们在车间熬了三天三夜,手冻裂了就抹点凡士林,最后硬是把精度控制在0.01毫米以内。”
她翻开日记,里面夹着张皱巴巴的创可贴,边缘已经泛黄:“这是他那时候用的,贴了还照样干活,说‘机器不等人’。”
学生们传看着日记和创可贴,有人小声说:“比我们刷题难多了。”
“可不是嘛,”沈星晚指着窗外的老槐树,“那时候哪有暖气,冬天车间里冻得像冰窖,他就把热水袋裹在怀里,一边焐手一边画图。有次我去送棉衣,看到他趴在图纸上睡着了,睫毛上都结了霜。”
小林忽然想起什么,跑出去抱来台老式收音机:“沈奶奶,您看这个!周先生说这是陆爷爷修过的,现在还能响呢!”
她按下开关,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后,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调子老旧,却带着莫名的暖意。“这是巷口陈阿婆的收音机,”沈星晚摸着机身上的划痕,“当年坏了没人会修,他愣是对着电路图拆了装、装了拆,最后在里面垫了层软布,说‘这样就不吵了’。”
下课前,学生们要写“时光明信片”,给过去的人寄句话。穿红卫衣的女生写道:“陆爷爷,谢谢您教会我‘琢磨’两个字,我以后做数学题再也不偷懒了。”戴眼镜的男生画了台机床,旁边写着“0.01毫米的坚尺,我记住了”。
小棠也跟着来了,她在明信片上画了颗星星,写着:“太爷爷,今天我知道您为什么总说‘干活要对得起良心’了,我以后画画也要这样。”
沈星晚看着孩子们埋头写字的样子,忽然觉得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和当年落在陆景琛身上的那缕,没什么两样。放学时,学生们排着队跟她道别,有人说下周要带爷爷的军功章来,有人说要讲太奶奶身边的故事。
小林送她回家时,指着图书馆门口的公告栏:“沈奶奶您看,下周的课都报满了!”公告栏上贴着张海报,画着个打开的饼干盒,里面飞出钢笔、创可贴、收音机……像群会飞的老物件。
沈星晚站在海报前,风卷着她的银发,心里软软的。她好像看到陆景琛站在不远处,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笑着对她说:“你看,这些老东西,还能给孩子们当老师呢。”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老槐树的叶子落了满地,却像铺了层厚厚的时光,等着新的脚印来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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