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二月三十,大同城下。
晨光刺破东方的云层,将大同城青灰色的城墙染上一层血色。城楼上,“顺”字大旗迎风招展,旗下站着李自成,他一手按着垛口,一手拄着腰刀,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城下十里外的明军营寨。
那是张世泽的部队。一日前,这位英国公率五千天贵军回师至此,却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在城外十里扎营,挖壕沟、立栅栏、架火炮——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
“闯王,探子回报,杨国柱的宣府兵已到东面五十里,虎大威的山西兵也从南面逼近。”一个头目低声禀报,“咱们……被三面包围了。”
李自成冷哼一声:“包围?是老子包围了他们!”
他转身走下城楼。城中街道上,景象凄惨——姜镶的降兵与李自成的老营兵正在挨家挨户“征粮”,实际上就是抢。哭喊声、求饶声、砸门声此起彼伏,不时有百姓被从屋里拖出来,稍有反抗便是一刀。
“闯王,这样抢下去……”姜镶跟在后面,脸色发白,“百姓怨气太大,万一……”
“万一什么?造反?”李自成嗤笑,“姜总兵,你当了这么多年官,还不明白吗?百姓是最软弱的,抢他们粮食,他们只会哭;杀他们亲人,他们只会跪。真要造反,得有刀,有枪,有胆量——这些东西,百姓没有。”
他顿了顿,眼神阴冷:“况且,咱们不需要他们拥护,只需要他们害怕。害怕到不敢给官军报信,不敢给官军带路,不敢……坏老子的大事。”
姜镶噤若寒蝉。
走到总兵府时,一个探子飞马而至:“闯王!西面发现大队人马,约三千骑,打的是……是科尔沁左旗的旗号!”
李自成脚步一顿。
科尔沁左旗?乌日更达赉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领兵的是谁?”
“是巴图,乌日更达赉的儿子。”
李自成眼中闪过狠色。他明白了——张世泽在斡难河击溃哈尔巴拉后,定是派人联系了乌日更达赉,许以好处,引左旗兵马来援。好一个英国公,不仅不攻城,还要借蒙古人的刀!
“传令,”他沉声道,“四门紧闭,弓箭手上城,滚石檑木备足。没有老子命令,谁也不许出城迎战——让他们围,看他们能围多久!”
“可是粮草……”
“城中粮仓还有多少?”
“约两万石,够八千人吃三个月。”
“那就守三个月!”李自成厉声道,“张世泽远道而来,粮草转运困难,杨国柱、虎大威的部队也要吃饭——看谁先撑不住!”
命令传下,大同城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竖起全身尖刺。
而在城外,张世泽站在营中高台上,用千里镜观察城防。当他看到巴图率领的三千科尔沁骑兵出现在西面时,眉头微皱。
“公爷,巴图王子来了。”老赵禀报。
“让他过来。”
巴图策马入营,一身蒙古袍子沾满尘土,但眼神炯炯。他下马行礼,汉语比数月前流利许多:“英国公,父王命我率三千勇士前来助战。父王说,右旗哈尔巴拉勾结流寇,罪该万死,左旗愿助天朝剿贼,戴罪立功。”
张世泽点点头:“有劳王子。不过……”他看向大同城,“李自成龟缩不出,这城不好打。”
“那就困死他!”巴图咧嘴一笑,“我们草原人最擅长围猎。狼钻进洞里,咱们就在洞口守着,守到它饿得受不了,自己跑出来——那时一箭一个,干净利落。”
“怕就怕……”张世泽顿了顿,“洞里不止一只狼。”
巴图一愣:“公爷是说……”
“李自成敢守城,必有倚仗。”张世泽放下千里镜,“要么城中粮草充足,能撑数月;要么……他在等外援。”
“外援?还有谁会帮他?”
张世泽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北方。那里是蒙古草原深处,是无数部落盘踞的地方。哈尔巴拉虽死,但科尔沁右旗还在,其他与大明有仇的部落还在。
李自成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绝处逢生。这一次,他会怎么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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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北京城,钟粹宫。
孙若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入宫三日,册封礼已行,她现在是大明贤妃,正四品妃嫔,住在钟粹宫东配殿。殿内陈设精致,宫女太监伺候周到,一切都很好。
可她心中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昨夜——崇祯来钟粹宫,却没有留宿,只是与她说了会儿话,问了问孙承宗的近况,便起驾回乾清宫了。走时,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最后只说了一句:“好生歇息。”
那不是丈夫看妻子的眼神,是帝王看棋子的眼神。
“娘娘,皇后娘娘派人送赏赐来了。”宫女轻声禀报。
孙若微起身,走到正殿。周皇后的贴身女官捧着礼单,恭敬行礼:“皇后娘娘说,贤妃初入宫闱,若有不懂的,可随时去坤宁宫请教。这些是娘娘的一点心意,请贤妃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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