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林间缓缓流淌,如同乳白色的纱幔,将溪流、古树和那个突兀出现的老妇人身影都蒙上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质感。溪水哗哗流淌,掩盖了远处逐渐逼近的追兵声响,却也衬得此处的寂静更加凝滞紧绷。
老妇人的目光如同生了锈却依旧锋利的钩子,牢牢锁在林晚晴的脖颈处——那里,因为剧烈奔跑和雨披散开,贴身藏着长命锁的衣领微微敞开,一线银光若隐若现。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难辨的口音,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复杂得让林晚晴心头一颤:有审视,有惊讶,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还有……某种确认后的了然。
阿强的手臂肌肉依旧紧绷,枪口虽未抬起,但手指仍扣在扳机护圈上,身体微微侧移,将林晚晴护在身后半个身位。他警惕地扫视着老妇人和她身后的密林,判断着这是否是另一个陷阱。
林晚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近乎直觉的激动。这个老妇人认识长命锁!她极有可能是母亲沈婉如(慧安)在此地生活了二十多年,所接触甚至信任的当地人!
“老人家……”林晚晴深吸一口气,稳住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轻轻拨开阿强阻拦的手臂,向前半步。她伸手入怀,没有立刻取出长命锁,而是隔着衣物握住那冰凉的银质,“您……认识这个东西?”
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了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掌心向上,意思明确:给她看。
阿强低声提醒:“林小姐,小心。”
林晚晴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定而清明:“如果她想害我们,刚才就可以喊人,或者有其他动作。她认识这锁。”这是一种赌博,但直觉告诉她,这是找到母亲的关键一步。
她缓缓从衣领内取出那枚银光黯淡却依旧精巧的长命锁,轻轻放在老妇人摊开的掌心。长命锁落在老人布满老茧和深纹的手里,显得格外小巧。
老妇人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锁身正面的“长命百岁”四个字,然后又翻到背面,就着林间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仔细辨认着那些极浅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暗纹。她的手指在某个特定的花纹节点上停顿了许久,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深潭般的平静掩盖。
“是它……是婉姑娘的东西。”老妇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更低,带着一种穿越漫长岁月的叹息。她将长命锁递还给林晚晴,动作郑重,“你是……晴姑娘?”
“晴姑娘”三个字,像一道电流击中了林晚晴。这是母亲才会用的称呼!在沈婉如留下的信和可能的口中,她才是“晴姑娘”!
“是我。”林晚晴用力点头,眼眶发热,“您……您认识我妈妈?慧安师父?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在竹楼?”
老妇人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扫过满脸戒备的阿强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嘈杂动静,摇了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她说完,也不等林晚晴和阿强回应,转身就沿着溪流,朝着下游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他们来时的侧方一条极其隐蔽、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小径走去,步履看似蹒跚,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阿强和林晚晴对视一眼。跟,还是按照原计划去下游?下游可能有“人烟”,但也可能暴露在追兵视线中。这个突然出现、认识长命锁和母亲的老妇人,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跟上。”林晚晴低声道,将长命锁重新贴身藏好,“保持警惕。”
两人迅速跟上老妇人的步伐。老妇人似乎对这片山林熟悉到了骨子里,她选择的路径完全避开任何可能留下痕迹的泥泞或开阔地,总是在茂密的灌木、交错的树根和溪流中的石块间穿行,巧妙地利用地形和植被掩盖行踪。更令人惊讶的是,她时不时会停下来,用竹杖拨弄一下旁边的草丛或树干,或者撒下一点不知名的草药粉末,阿强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动作过后,他们留下的气味和痕迹似乎就被某种更强烈的自然气息掩盖了,连追踪犬都可能失灵。
这是一个真正的山林生存专家,而且……似乎在有意帮助他们摆脱追踪。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身后的嘈杂声渐渐微弱,最终完全消失。晨雾也渐渐散开,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他们来到一处背靠巨大岩壁、前方有溪流环绕的小小平台。平台上有几间更加简陋、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茅草竹棚,旁边开辟着小块的菜畦,晾晒着更多的草药。这里比“听雨竹楼”更加隐蔽,几乎不可能从外部发现。
“这里安全。坐。”老妇人指指棚屋前光滑的石凳,自己则走进中间最大的那间棚屋,不一会儿端出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澄澈的泉水,还有几枚青翠的野果。“喝点水,吃点东西。”
林晚晴确实又渴又饿,但她顾不上这些,急切地问:“老人家,您怎么认识我妈妈?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躲着我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