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夜,被突如其来的山雨搅得一片混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招待所陈旧的瓦顶和青石板上,激起迷蒙的水雾,也掩盖了许多白日里的声响。湿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从窗缝缝隙里钻进来,驱散了屋内本就不多的暖意。
阿强悄无声息地合上木窗,将最后一丝缝隙也掩上,只留一道极细的缝用以观察。昏黄的煤油灯下,他脸上光影明灭,眼神锐利如刀。房间里,其他三名队员或坐或立,都在安静地检查随身装备,动作熟练而迅速,没有任何多余声响。
林晚晴坐在床沿,已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和胶底布鞋,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雨披。她心跳有些快,但更多的是临战前的紧绷和冷静。从楼下队员报告发现可疑车辆,到现在不过半小时,阿强已经做出了决断:放弃原定天亮出发的计划,趁着雨夜立刻转移。
“两辆吉普车,至少八个人,证件齐全但口音驳杂,不像公家人,也不像普通跑生意的。”阿强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他们打听勐腊方向,那里是我们要去的区域外围,太巧了。镇上只有这一条主路,我们天亮走,很可能被他们缀上。雨夜虽然难走,但能甩掉尾巴,也便于隐蔽。”
“路线怎么走?”一名队员问。
“不走大路了。”阿强铺开一张防水地图,手指点在上面,“从这里向西,插进后山,有一条废弃的猎道和马帮小道,可以绕到南边的勐棒,再从那里想办法去澜沧江方向。路难走,可能要三四天,但安全。”
澜沧江方向……正是母亲信中“听雨竹楼”可能所在的区域。林晚晴看着地图上那一片代表原始森林的浓绿色,和蜿蜒如蛇的等高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的无人区,毒虫猛兽、瘴气迷路、还有边境地区特有的复杂情况。
“我没问题。”林晚晴迎上阿强征询的目光,声音平稳,“走。”
阿强点点头,不再多言:“五分钟后,后院集合。轻装,只带必需品和武器。车留在这里,伪装成我们还在睡觉。”
五分钟时间,快速而有序。林晚晴只带了贴身的长命锁、金属薄片照片、少量现金和干粮,以及一把陆寒琛留给她的、小巧但锋利的军刀。阿强和队员们则携带了必要的武器、绳索、药品和指北针。
雨势未减。后院的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五个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鱼贯而出,迅速消失在雨幕和狭窄的巷道中。招待所二楼他们房间的窗户,依旧透出昏黄的灯光,窗帘拉得严实,从外面看,仿佛主人早已安睡。
雨夜的山路,是地狱般的体验。
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泥浆和松动的碎石,头顶是倾盆而下的冰冷雨水,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才能瞬间照亮前方狰狞的树影和陡峭的地形。狂风裹挟着雨水,抽打在脸上身上,生疼。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维持平衡,更别提还要保持安静和警惕。
林晚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阿强身后,全靠前面队员用绳索牵引和偶尔低声的提醒。雨水早已浸透了雨披和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走体温。肺部火辣辣地疼,肋骨处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和前方那个坚定的背影上。
其他队员分散在前后左右,呈警戒队形,无声地移动。没有人说话,只有风雨声、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阿强凭借出色的夜间行军能力和对地图的记忆,艰难地辨识着方向。那条所谓的“猎道”早已被疯长的植被淹没大半,很多时候,他们需要用砍刀劈开藤蔓和灌木,才能勉强通过。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晚晴只觉得双腿已经麻木,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阿强忽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所有人立刻蹲下,屏住呼吸。
透过雨幕,隐约能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不同于风雨的声响——是汽车引擎的轰鸣,还有隐约的人声!而且不止一处!
阿强做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片刻后返回,声音压得极低:“前方一百米左右,是那条废弃的县道岔路口。停着两辆车,车灯没开,但有人影在活动,大概四五个,像是在设卡或者等人。”
是那两辆吉普车上的人!他们竟然预判了路线,或者,干脆封锁了可能出镇的几个方向!
“能绕过去吗?”阿强问。
队员摇头:“岔路口两边都是陡坡和密林,雨太大,坡太滑,绕过去风险太大,很容易暴露或失足。”
硬闯显然不明智。阿强眉头紧锁,迅速观察四周地形。闪电再次亮起,瞬间照亮了侧后方一片黑黢黢的、像是山体凹陷进去的阴影。
“那边,好像有个山洞或者岩缝。”阿强低声道,“先过去避一避,等他们撤或者找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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