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19日清晨,北京站。绿皮火车喷吐着白色的蒸汽,站台上挤满了扛着大包小裹的旅客,送别声、叫卖声、列车员的哨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煤烟、汗水和早点摊油条的味道。
林凡提着简单的行李包,护着林晚晴穿过拥挤的人潮,找到他们的车厢。硬卧车厢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有一股陈旧的布料和烟草混合的气味。
“下铺,你睡这里。”林凡利落地把行李塞到床底,又检查了一下车窗和门锁,“路上差不多二十个小时,明天中午能到鲁东。困了就睡,我守着。”
林晚晴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站台上,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高大身影在送行的人群边缘一闪而过,她心头猛地一跳,再定睛看时,却只有几个匆匆走过的陌生旅客。
是错觉吗?还是……他真的来了?
火车缓缓启动,熟悉的城市景观逐渐被农田和光秃的丘陵取代。林凡坐在对面下铺,拿出一本《中外贸易实务》翻看起来,但眼神时不时瞥向窗外和车厢连接处,带着职业性的警觉。
林晚晴靠坐在铺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口袋里那张印有鹰隼图案的纸条。纸张很薄,却仿佛带着某种温度。昨晚那个无声无息的造访,留下的不仅是这枚印记,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
她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梁建民和詹姆斯既然已经注意到她的动向,就不会轻易让她拿到蜂蜡。但有了陆寒琛的暗中安排,有了大哥的陪伴,还有口袋里那个小小的求救信号器,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晚晴,”林凡忽然合上书,压低声音,“有件事,出发前没来得及细问。你说的那个孙大娘,是陆家那小子介绍的?”
林晚晴收回思绪:“是。他说是他战友的家属。”
林凡皱了皱眉,没有立刻接话。火车有节奏的哐当声中,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晚晴,你跟哥说实话,你和陆寒琛……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
“我不是反对。”林凡摆摆手,语气认真,“陆家那小子,我打听过。根正苗红,能力强,在部队里前途无量。但他那个家庭……”他顿了顿,“陆老爷子是开国功臣,门第太高。陆家内部关系也复杂。你如果真和他有什么,以后的路不会轻松。而且……”他看向妹妹,“我总觉得,他对你好得有点……太早,太笃定。”
林晚晴垂下眼睫。林凡的敏锐让她心惊。陆寒琛对她那种超越常理的了解和保护,连家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大哥,我和他现在……只是朋友。”她斟酌着用词,“他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只想把‘绛云轩’做起来。”
林凡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林家都是你的后盾。爸那边……你别看他整天板着脸,其实私下问过我好几次你生意上的事。他只是拉不下面子直接说。”
林晚晴心中一暖:“我知道。”
火车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奔驰。窗外景色单调,除了偶尔掠过的村庄和一片片返青的麦田,便是望不到头的灰褐色土地。
午后,林凡去餐车买了两个铝饭盒的盖浇饭回来。米饭上浇着土豆烧肉,油汪汪的,肉少土豆多,但在这个年代的车厢里已是难得的美味。
两人正吃着,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提着黑色人造革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进车厢,在他们对面的中铺安顿下来。男人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普通,但眼神精明,放好行李后,很自然地跟他们搭话。
“二位这是去哪儿啊?听口音是北京来的?”
“去鲁东办点事。”林凡淡淡应道,态度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
“巧了,我也去鲁东。”男人笑起来,从包里掏出烟,递给林凡一支,“抽一根?”
“谢了,不会。”林凡摆手。
男人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鲁东这几年发展挺快,特别是养蜂业。县里搞了个合作社,听说蜂蜜、蜂蜡都往大城市送。二位是去谈采购的?”
林晚晴心里警觉起来。这人问得太直接了。
林凡面不改色:“去看看。家里亲戚在那边,顺道拜访。”
“哦。”男人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聊起鲁东的风土人情,说那里山多,特产是苹果和板栗,还有几个温泉。
林晚晴一边听,一边悄悄观察这个男人。他的双手皮肤粗糙,虎口有老茧,像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但言谈举止又带着点城里人的圆滑。公文包鼓鼓囊囊,但边缘磨损严重,不像是经常坐办公室的干部。
中途男人去上厕所,林凡立刻低声对林晚晴说:“这人不对劲。说话有鲁东本地口音,却假装跟我们一样是外地人。手像农民,但包里露出来的笔记本是进口货,一般人用不起。”
林晚晴心一沉:“是梁建民派来的?”
“不确定,但小心为上。”林凡从行李包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块独立包装的桃酥,“吃点这个,饭盒里的东西先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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