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中旬的北京,春寒料峭,但街头的色彩已悄然丰富起来。年轻姑娘们换下臃肿的棉袄,穿上颜色鲜亮的毛衣或呢子外套,虽然大部分人仍是素面朝天,但偶尔也能看到精心描画的眉毛和嘴唇上那抹显眼的红。
林晚晴站在师大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绛云轩”首月销售推进表,旁边是苏小雅刚刚统计上来的首批试用反馈。
窗外的梧桐树还没长出新叶,光秃的枝桠指向灰蓝色的天空。她的目光落在表格最下方那个醒目的数字上:5000元。
一个月,三十天,六百二十五支口红。
“晚晴,这是今天上午的反馈。”苏小雅抱着一叠问卷表格走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晕,“三十七个试用同学,三十三个表示‘一定会买’,四个‘考虑购买’。最受欢迎的是‘豆蔻梢’,都说颜色自然,提气色,上课上班都能用。”
林晚晴接过表格,快速浏览那些用各种笔迹写下的意见:
“颜色好看!比我妈从上海带的霞飞还润。”
“包装好精致,舍不得扔盒子。”
“要是能有更浅一点的粉色就好了。”
“小卡片上的诗句有意思,我收集了三张不一样的!”
她的指尖在“豆蔻梢”那栏停留片刻。这个颜色果然最稳妥,也最符合当下大多数年轻女性“想美又不敢太张扬”的心理。
“秦姐那边呢?”她问。
“秦姐说,按现在的材料储备和手工灌装速度,一天最多能做五十支。如果需求量再大,就需要添置简易灌装设备,也得再找可靠的人手。”苏小雅有些担忧,“而且,珍珠粉和上等蜂蜡的存货不多了,秦姐说她常去的药材公司最近货紧,价格也涨了。”
原料、产能、人手。林晚晴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三个关键词。
“设备的事,我来想办法。”她合上笔记本,“人手……秦姐有没有信得过的、手巧又嘴严的姐妹?”
苏小雅想了想:“秦姐提过她以前化工厂的同事,姓赵,也内退了,在家闲着,人特别仔细。还有个远房表妹,在郊区住,会做针线活,手很巧。”
“可以接触看看,但一定要背景干净,家里人也不能太复杂。”林晚晴叮嘱。林晓月那双眼睛还在暗中盯着,生产环节不能再出纰漏。
“销售渠道,”她将视线移回推进表,“校园这边,小雅你继续深挖,目标是三百支。重点突破几个女生多的院系,外语、中文、艺术。可以搞个小型的‘国风美学分享会’,讲点古代妆容文化,顺带展示产品。”
“好主意!”苏小雅眼睛一亮,“我认识中文系一个师姐,特别研究过《红楼梦》里的妆饰,可以请她来讲!”
“另外,”林晚晴用笔在表格上划出另一块,“我打算试试机关单位和文艺团体。”
苏小雅有些迟疑:“那些地方……咱们能进去吗?”
“试试看。”林晚晴目光沉静,“我父亲那边有些老关系,但我不打算直接动用。我想用更市场化的方式——‘女职工 beauty 福利讲座’,免费试妆体验。第一个目标,就选轻工业局下属的纺织厂,女工多,收入稳定,对‘厂里发的福利’接受度高。”
她顿了顿:“至于文艺团体,我想到一个人——上次家宴帮我改旗袍的刘师傅,他儿子在北方昆曲剧院工作。戏曲演员对化妆要求高,也懂行,如果他们能认可我们的产品,就是最好的活广告。”
苏小雅听得心潮澎湃,但又忍不住提醒:“晚晴,这些都要时间跑,一个月……来得及吗?”
“所以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同步推进。”林晚晴收起表格,看向窗外,“明天是周末,我去趟纺织厂和昆剧院。小雅,校园分享会的事情,这周内必须敲定。另外,你去找秦姐,把‘豆蔻梢’的样品再准备二十份,我有用。”
周六上午,林晚晴骑着自行车,车筐里放着用布小心包好的二十支“豆蔻梢”试用装,来到东郊的国营第二纺织厂。
厂区规模很大,高耸的烟囱冒着白烟,机器的轰鸣声隔着围墙也能听见。正值工间休息,穿着蓝色工装的女工们三三两两从车间出来,在空地上活动手脚,说笑声隔着老远传来。
林晚晴在厂门口传达室登记,说是来找工会的李大姐。这是她通过父亲司机老吴的爱人牵上的线——李大姐是纺织厂工会的妇女委员,为人热心,在女工里很有威信。
等了约莫十分钟,一个四十多岁、剪着齐耳短发、面庞红润的中年妇女快步走出来,看见林晚晴,笑着招手:“是林同志吧?快进来!老吴家嫂子跟我说了,说你想给咱们厂女工搞点福利活动?”
“李阿姨,麻烦您了。”林晚晴推着车跟上,语气礼貌又亲切,“是我唐突。我们几个同学在学校搞了个小项目,研究咱们传统的化妆品配方,做了点改良,更适合现在用。想着纺织厂的姐妹们天天在车间辛苦,也应该有机会体验一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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