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惊魂未定的死寂被江风拂过窗棂的呜咽声打破。林晚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汗湿的衣物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方才与搜查人员仅一门之隔的惊险,让她的四肢仍在微微颤抖,但大脑却像被冰水浸过一样,异常清醒。
陆寒琛的人出手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以一种近乎粗暴直接的方式,强行扭转了局面。
“赵哥那边传话,”阿强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已然降临的夜幕,声音压得很低,“对方动用官面力量,说明已经狗急跳墙,或者……得到了某种授意。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林晚晴没有问转移去哪里,也没有问陆寒琛是如何在千里之外精准指挥这场救援的。这些问题的答案,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还有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走之前,我需要打一个电话。”
阿强猛地回头,眉头紧皱:“林小姐,现在任何对外联系都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知道风险。”林晚晴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坚定,如同淬火的寒铁,“但被动躲藏解决不了问题。对方在暗处肆意妄为,就是因为我们一直在明处挨打。我必须知道,除了想把我当诱饵揪出你背后的人,他们到底还想干什么!那个香港客商陈先生的合作邀约,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也可能是对方试图阻挠的目标之一。”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个电话,我必须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旁边听着。”
阿强凝视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话语中的决心和背后的逻辑。几秒后,他点了点头,从随身携带的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笨重但看起来颇为特殊的黑色电话机,接上了阁楼里一个隐秘的线路接口。
“用这个,线路是加密的,但时间要短。”他将话筒递给林晚晴。
林晚晴接过话筒,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拨出了陈先生名片上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陈先生略带疲惫和警惕的声音:“喂?哪位?”
“陈先生,您好,我是林晚晴。”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和。
“林小姐?”陈先生的语气瞬间变得惊讶,随即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这个时候打来?我正想找你!你没事吧?”
林晚晴心中一凛:“陈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你不知道吗?”陈先生语速加快,“这两天,有好几拨人明里暗里向我打听你,问你的来历,问我们谈了什么合作,语气很不友善。甚至有人暗示我,跟你合作会有‘麻烦’。林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果然!对方的触角已经伸到了陈先生这里!他们不仅在物理上围追堵截,更要斩断她所有可能的发展路径!
“谢谢陈先生告知。”林晚晴的心沉了下去,但语气依旧镇定,“我确实遇到一些麻烦,但与合作本身无关。您的赏识我心领了,在麻烦解决之前,我不能连累您。合作的事情,恐怕要暂时搁置了。”
“搁置?”陈先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商人都怕麻烦,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的麻烦。但紧接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坚决:“林小姐,我陈某人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你不是会主动惹是生非的人。这麻烦,怕是冲着你这个人,或者你身上的价值来的吧?”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冒险的热情:“越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合作,我反而越觉得你的潜力巨大!这样,合作我们可以暂时不公开推进,但前期的工作不能停。你对市场有什么想法,需要什么支持,可以通过……安全的方式联系我。我在广州还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你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峰回路转!
林晚晴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这一次,是因为激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陈先生竟然愿意顶着压力,向她伸出援手!
“陈先生……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不必客气。我看好你的未来。”陈先生干脆利落,“你自己千万小心。有需要,照名片上的备用号码联系。”
挂了电话,林晚晴久久无言。陈先生的雪中送炭,像一道微光,刺破了笼罩在她周围的沉重黑暗。
“他说得对。”阿强在一旁开口,眼神中也少了几分之前的凝重,“对方越是急于切断你所有的外部联系,越是证明你的存在,或者说你即将做的事情,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或者威胁到了他们。这不完全是坏事。”
林晚晴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慌乱已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焕发出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阿强,我们走。”她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去你们安排的下一个地方。”
她弯腰,将自己的设计稿和笔记本仔细收好,动作沉稳。不再是被迫躲藏的猎物,她要做那个主动握紧刀柄的人。
对方想把她困死在这片南国的迷雾里?想借她来对付陆寒琛?
那她就偏要在这迷雾中,撕开一道口子,看看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魑魅魍魉!陈先生提供的这条若隐若现的线,陆寒琛那张无形却有力的网,都将成为她手中的武器。
只是,在她踏上新的征途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她必须从阿强这里得到答案。她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阿强:
“在转移之前,告诉我,陆寒琛和广州这边动用官面力量的人,是不是……早就认识?”
阁楼外,江水东流,夜色正浓。而一场更为凶险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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