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UCC寰宇汇金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那冰冷、空旷、弥漫着轮胎和机油味道的空间,让陈默有种从一场噩梦中驶入另一场未知梦境的错觉。他停好车,却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坐在驾驶室里,仰头靠在头枕上,闭上了眼睛。
河岸边曾晴离开的背影,车载音乐里《伤心太平洋》的余韵,像双重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深深的疲惫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倦怠,让他几乎想就这样永远坐下去,不用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但他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电梯从地下负二层缓缓上升,数字不断变化,最终停在“18”。这个他曾经带着隐秘**选择的楼层,此刻却像是一个命运的讽刺。
站在1802室光洁的深色防盗门前,陈默停顿了片刻。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斜的衣领,又用手胡乱捋了捋头发,试图抹去一些显而易见的狼狈。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糟透了——眼圈发黑,脸色苍白,胡茬凌乱,身上可能还带着河边冰冷的潮气和未散尽的烟味。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与外面停车场和电梯间截然不同的、微弱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米粥的清香,淡淡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驱散了一些他带进来的冰冷和颓丧。
公寓里很安静,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空旷。客厅的窗帘拉开了一半,冬日下午苍白的光线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苏晴雪带来的浅灰色羊绒披肩,电视柜上放着她那个小巧的、贴着航空托运标签的行李箱。
一种“有人在此生活”的痕迹,开始侵入这个冰冷的样板间。
陈默轻轻关上门,换鞋。
这时,苏晴雪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她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白色浴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陈默看着她,看着她身后厨房里那点温暖的灯光,看着她清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憔悴身影。一路上盘旋在心头的那句“我回来了”,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化作一个极其干涩、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嗯。”
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动作有些迟缓。他走到客厅,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
苏晴雪从厨房端出一个白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白粥。她将碗放在餐厅的桌子上,轻声说:“我看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就只煮了点粥。你……吃点吧?”
她的姿态是那么的小心,带着一种寄人篱下的敏感和讨好,这让陈默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本该是理直气壮的那一个,是他亏欠了她,需要弥补她。可现在,她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试图照顾他。
陈默走到餐桌旁,看着那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纯粹的白粥。没有配菜,只有米粒本身的清香。这简单的食物,在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触动他。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的粥滑过干涩的喉咙,落入空荡荡的、被酒精和情绪折磨得翻江倒海的胃里,带来一丝熨帖的暖意。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一勺一勺地吃着粥。
苏晴雪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默默地陪着他。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落在他下巴青色的胡茬上,落在他握着勺子的、指节分明却微微颤抖的手上。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那不是简单的疲惫,而是一种经历了巨大冲击和内心煎熬后的虚脱和麻木。她不知道他出去具体处理了什么事,但她能猜到,必然与她突如其来的出现有关,必然伴随着混乱、冲突和……决裂。
她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也有一丝隐秘的不安。她的归来,像一块投入他看似平静生活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陈默放下勺子,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看着空碗,仿佛那白色的瓷釉里藏着什么答案。
良久,他才像是积蓄了足够的力气,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苏晴雪。他的眼神依旧疲惫,但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慢慢沉淀。
“晴雪,”他开口,声音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些,却依旧沙哑,“我回来了。”
这一次,他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这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告知。这句话里,似乎包含了他刚刚经历的那场风暴的余烬,包含了他此刻身心俱疲的状态,也包含了一种无奈的、既成事实的确认——他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她的身边,无论前方是什么,他暂时,或者说,必须,在这里停靠了。
苏晴雪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微微揪紧。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红血丝,看到了那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挣扎。她轻轻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
“嗯,回来就好。”
简单的对话之后,是更深的沉默。但这沉默,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尴尬和张力,而是弥漫着一种两个受伤灵魂相互依偎的、悲伤的暖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去。城市华灯初上,璀璨的霓虹再次点亮,将这个位于18楼的公寓,映照成一个悬浮在尘世喧嚣之上的、孤立的玻璃盒子。
陈默知道,他“回来”了,但一切都已不同。
他失去了曾晴,伤害了冰冰,背负着对林韵的亏欠。
而眼前这个他为之放弃一切的女人,他们之间横亘着三年的空白和巨大的未知。
“回来”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更加复杂、或许也更加艰难旅程的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脚下那片流光溢彩、却冰冷无情的城市森林。苏晴雪也悄然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沉默地望着窗外。
两个身影,映在冰冷的玻璃上,靠得很近,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这一声“晴雪,我回来了”,背后是太平洋一般深广的伤心与无奈。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掀开真正沉重的一页。
喜欢我在东莞送外卖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我在东莞送外卖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