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灵蜷在暗格通道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铜哨。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爬行,砖石上的青苔蹭得她手背发痒,鼻尖萦绕着潮湿的霉味——这味道让她想起幼时躲在老宅地窖里,父亲用竹筒传信的日子。那时倭寇袭村,父亲就在竹筒里塞张写着“平安”的字条,让邻家阿叔从地窖的暗口递进来,竹节的清香混着泥土味,成了她记忆里最安心的气息。
“咚、咚、咚——”
头顶传来三声轻叩,节奏均匀,是青衫人约定的暗号。沈砚灵立刻用指关节回叩两下,这是“收到,待行动”的意思。她往前挪了挪,头顶的石板被轻轻推开一线,一道微光漏进来,映出陈公公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丫头,拿着。”陈公公递下来个油布包,沉甸甸的。沈砚灵接过来解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陶埙,埙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乍看像普通的装饰,细看才发现是用极小的隶书刻着“宫道图”三个字。
“这埙是空心的,”陈公公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几乎要被通道里的潮气吞没,“底座能旋开,里面有张蚕茧纸,画着苏姑娘被关的那间偏院的布防。吹埙的时候按第三、第五个孔,吹‘羽’调,巡卫听见会以为是杂役在练手艺——他们最烦这些‘下九流’的声响,不会细查。”
沈砚灵试了试埙,指尖按在冰凉的音孔上,气流穿过陶土的腔室,发出呜咽似的低鸣,果然和街头艺人吹的调子别无二致。她想起苏婉儿以前总说,宫里的乐师最瞧不上埙,说这乐器“土得掉渣”,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苏姑娘左腕有个梅花胎记,你见了就知道是她。”刘公公又塞给她一小包东西,“这是硫磺粉,洒在墙角能引蚂蚁——若遇着王振的人,就往他们鞋上撒点,蚂蚁聚过来,他们只顾着跺脚,你好趁机跑。”他忽然顿了顿,声音涩了些,“当年你娘在宫里当差,就是靠这法子从火场里带出了你妹妹……”
沈砚灵的手指猛地收紧,硫磺粉的细粒透过纸包硌着掌心。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生病了,原来……她咬了咬下唇,将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举起陶埙对陈公公晃了晃,用气音说:“您放心,我记着了。”
石板缓缓合上,通道里重归黑暗。沈砚灵旋开埙底,果然露出卷蚕茧纸,展开来,上面用炭笔勾着偏院的布局: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巡逻的路线用虚线标着,每隔两刻钟,巡卫会从正房门口经过,中间有一炷香的空隙能绕到西厢房后窗——那里画着个小小的“窗”字,旁边注着“松木条,易断”。
她将蚕茧纸塞回埙里,吹起了“羽”调。埙声在通道里回荡,像极了秋夜的风声。爬过最后一段陡坡时,她听见外面传来巡卫的呵斥:“哪来的杂役,吹得人心里发毛!再吵就把你这破埙砸了!”
沈砚灵连忙停了埙,贴着石壁屏住呼吸。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才推开尽头的石板,钻了出去——正是偏院的后院,墙角堆着半垛干草,几只鸡在草堆里刨食,看见她钻出来,扑腾着翅膀咯咯叫。
“嘘——”沈砚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正房望去,果然见两个穿黑衫的汉子背着手踱步,腰间的刀鞘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她抓起一把干草,混着硫磺粉撒在通往西厢房的路上,又从草垛里抽出根松木条,掂量了两下——和蚕茧纸上画的一样,木纹里嵌着不少虫洞,看着就不结实。
西厢房的后窗果然虚掩着,沈砚灵用松木条一撬,“咔”的一声,木闩就断了。她推开窗,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借着月光,看见炕上躺着个人,手腕露在被子外面,果然有个梅花形的淡红胎记。
“婉儿?”沈砚灵轻唤一声。
炕上的人动了动,抬起头,正是苏婉儿。她脸上带着伤,嘴角破了皮,看见沈砚灵,眼里先是惊,随即涌起点点光亮:“你怎么来了?这里是王振的私牢,他们说……说要把我送进浣衣局终身为奴。”
“我带你出去。”沈砚灵爬进窗,从怀里掏出埙,“陈公公说,吹这个调调,巡逻的不会细查。我们得等巡卫走过正房,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去,那里通着御河的暗渠。”
苏婉儿点点头,挣扎着要下床,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显然被打过。沈砚灵连忙扶她:“我背你。”
“不行,你太瘦了。”苏婉儿摇头,指了指墙角的拐杖,“我能走。”
这时,远处传来埙声——是“羽”调的变奏,比沈砚灵吹的快了半拍。沈砚灵心里一紧:这是陈公公约定的警示信号,说明巡卫要来了。她扶着苏婉儿往窗边走,刚到窗沿,就听见正房传来推门声,一个粗哑的声音骂道:“那埙声怎么停了?去看看西厢房!”
沈砚灵迅速将苏婉儿推回炕上,往她身上盖好被子,自己钻进床底。刚藏好,门就被踹开了,巡卫的靴子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头儿,没人啊,就这女的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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