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午饭后,金色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满了静谧的山谷。连日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几分。
苏沐禾见霍去病靠在干草垫上,虽仍面色苍白,但眼神比往日清亮了些许,呼吸也平稳不少,便按捺不住心头的高兴,凑上前去,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李管事,您看今儿天光多好!老在屋里躺着,闷也闷坏了,反而不利气血流通。外头那块大石头平整又干净,我扶您过去坐坐?就挨着门口,透透气,晒晒这难得的日头,最是补阳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霍去病的脸色,生怕被拒绝。
霍去病沉默着,目光掠过小屋门口那片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的空地,又落回苏沐禾那双因为期待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上。
他确实感到久违的疲惫和禁锢,这温暖的阳光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片刻后,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苏沐禾立刻像得了圣旨,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忙不迭地应道:“好嘞!您慢点儿,不急,全靠着我!” 他动作极其轻柔地搀扶起霍去病,一手稳稳托住他的手臂,另一手小心地护在他腰后,仿佛对待一件名贵的薄胎瓷器。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踏实,生怕牵扯到他的伤口。
走到门口那块被岁月磨得光滑的大石旁,苏沐禾先用袖子拂了拂石面,才小心翼翼地扶着霍去病坐下。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驱散了山间的寒意,也落在霍去病过于白皙的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微微眯起眼,适应着这久违的明亮,深陷的眼窝和高耸的颧骨在光影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勾勒出病弱却依旧坚毅的轮廓。
山谷里,溪水潺潺流淌,撞击卵石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有鸟雀从林间掠过,留下几声婉转的啼鸣。
这一切暂时洗刷了连日来逃亡的紧张与压抑,呈现出一种近乎虚幻的宁静。
苏沐禾挨着霍去病坐下,不敢靠得太近,却又舍不得离远。他看着阳光下的霍去病,那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干裂的唇瓣在精心照料下已好转许多,但依旧缺乏血色。一种混合着心疼、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再次悄然涌上苏沐禾的心头。
他忍不住又开始絮叨,声音比平时轻柔了许多,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安宁:“等您好了,咱们到了真正安全的地方,我非得给您好好调理一番不可!我们苏家……呃,我师父传下来几个固本培元的秘方,效果奇佳!到时候给您用上,保证让您比受伤前还要龙精虎猛,精力充沛得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他边说边比划了一下拳头,随即又觉得这比喻不太文雅,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到时候,您想去草原上纵马驰骋,还是想去西域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我肯定都跟着!给您当随行郎中,保管您一路平平安安,吃嘛嘛香!”
霍去病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越过了潺潺的小溪,投向了远处层峦叠嶂、在阳光下呈现出墨绿与青灰交织色彩的山峦。他的思绪似乎也随着目光飘向了远方,或许是想起了祁连山下的雪,想起了漠北草原的风,想起了那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岁月。此刻的宁静与孱弱,与他过往的人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但奇怪的是,身边那年轻医者絮絮叨叨、充满生机的言语,并不让他觉得烦躁,反而像这山谷里的溪流声、鸟鸣声一样,成了这片刻安宁的一部分,悄然抚平着他内心因巨变和伤痛而泛起的波澜。
苏沐禾能感觉到,霍去病周身那种时刻紧绷的、如同蓄势待发猎豹般的气息,在这暖洋洋的日光下,似乎真的松弛了些许。他甚至注意到,霍去病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隐忍痛苦而紧紧攥起,而是自然地微微弯曲着。这细微的变化让苏沐禾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比自己医术精进了还要开心。
这两日的停留,如同在紧绷到极致的弓弦上的一次刻意松弛。它不仅让霍去病的伤势得到了宝贵的喘息和恢复之机,伤口在苏沐禾的精心照料下开始显现愈合的迹象,高烧也彻底退去;更重要的是,它让这一小群在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建立起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生死依赖和逐渐累积的信任的默契。
苏沐禾用他那看似跳脱不羁、实则充满韧性与真诚的方式,像一缕阳光,一点点驱散着笼罩在霍去病心头的阴霾,也温暖着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小团体。
夜幕再次降临,山谷重归寂静,只有溪流不息的声音。小屋内,篝火跳跃,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光亮。苏沐禾仔细地为霍去病诊完脉,指尖下那原本微弱紊乱的搏动,如今变得沉稳有力了许多。他抬起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对坐在火堆另一侧、正默默擦拭佩刀的霍勇说道:
“霍大哥,你快来看!李管事的脉象真的有力多了!看来这地方果然是块风水宝地,加上我苏神医的妙手回春,效果显着!” 他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但眼中的关切却是真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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