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凤逆天 第203章 初入江南与酱肘子历险记

风雪在进入江南地界后，渐渐变成了缠绵的细雨。

沈惊鸿一行人弃了显眼的马车，全部轻骑简从，扮作北地来的商队。雨水打湿了青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和隐隐的水腥味，与北方的干冷凛冽截然不同。王魁穿着那身特制的‘暖云纱’内衬，外面套着蓑衣，依旧觉得那股子湿冷无孔不入，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鬼天气，黏黏糊糊的，还不如咱们那儿刮刀子风呢！至少痛快！”王魁嘟囔着，使劲揉了揉鼻子，感觉快要患上风寒了。他怀念起京城干燥的空气和热腾腾的炙羊肉。

沈惊鸿骑在马上，红衣在烟雨朦胧中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水墨画般的写意。她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白墙黛瓦，看似平和静谧，但她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潜藏的暗流。苏瑶光给的空白手令和沿途州府的暗中照应，让她行事方便许多，但也意味着她们的行踪并非绝对隐秘。

“侯爷，前面就是湖州府地界了。按林大人的行程，钦差仪仗三日后方能抵达。”一名护卫低声禀报。他们是沈惊鸿从侯府护卫中精选的好手，个个眼神精悍，行动无声。

沈惊鸿微微颔首。林文正明面上的查案，是吸引目光的靶子。而她，则要在暗处摸清“影渊”的脉络。

“找间干净的客栈落脚，不必张扬。”沈惊鸿下令。

一行人马进入湖州府下辖的一个繁华小镇。时近傍晚，雨丝未停，街上行人匆匆，沿河两岸悬挂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河水波光粼粼，确有一番北地难见的婉约风情。

王魁的眼睛立刻被沿街食肆飘出的香味勾住了。“姑…公子！”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凑到沈惊鸿马旁，压低声音，“您看，这都赶了一天路了，兄弟们也饿了，不如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属下打听过了，这湖州的酱肘子可是一绝！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

沈惊鸿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副馋涎欲滴、眼巴巴的样子，哪里像个侯府亲随，倒像是饿了三天的饕餮转世。她心下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冷淡：“可。但要谨慎，莫要暴露身份。”

“得令！”王魁瞬间眉开眼笑，仿佛那湿冷天气也不那么难熬了。他立刻发挥其“御膳房行走”的本能，鼻子抽动几下，便精准地指向河边一家看起来人气颇旺、名为“醉仙楼”的酒家。“就那儿！香味最正！”

一行人将马匹交给小二，上了二楼临窗的雅间。窗外就是潺潺河水与朦胧雨景，倒也雅致。

点菜的重任自然落在了王魁身上。他操着一口刚学来的、半生不熟的吴侬软语，夹杂着官话，比手画脚地点了酱肘子、清蒸白鱼、油焖春笋、定胜糕等一堆当地特色，最后还不忘给沈惊鸿要了一壶本地有名的“女儿红”。

“公子，您尝尝这酒，据说滋阴补阳…呃，是舒筋活血！”王魁殷勤地给沈惊鸿斟酒。

沈惊鸿端起小巧的白瓷酒杯，浅酌一口。酒味醇厚，带着江南特有的绵软，与她惯饮的烈酒不同。她心思并不全在酒菜上，耳廓微动，精神力悄然蔓延开来，捕捉着酒楼内外的各种声音。食客的谈笑、跑堂的吆喝、后厨的锅勺碰撞，以及更远处，巷弄里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菜肴很快上桌。那盘被王魁吹上天的酱肘子果然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王魁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块，也顾不上烫，塞进嘴里，瞬间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极其满足、近乎虔诚的表情。

“唔…妙啊！妙极了！”他含糊不清地赞叹，“这火候，这酱汁…甜咸适中，肉烂皮糯！胖爷我…不，属下这趟江南算是没白来！”

他那夸张的享受表情，引得旁边几个本就因他体型和北方口音而暗中注意他们的护卫，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气氛轻松了不少。

沈惊鸿也尝了一口酱肘子，味道确实不错，但她更留意的是王魁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她状似无意地问：“哦？比之京城‘八宝斋’的如何？”

王魁正沉浸在美味中，闻言想也不想就回答：“各有千秋！‘八宝斋’的胜在用料精贵，工序繁琐。但这江南的酱肘子，更有…更有一种市井的烟火气，接地气！好比…好比…”他努力搜刮着形容词，“好比咱们北地的刀法，大开大合；这江南的菜，就是绵里藏针，滋味都在里头！”

他这个比喻，倒是让沈惊鸿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那盘酱肘子一眼。绵里藏针…形容这江南局势，倒也贴切。

就在这时，沈惊鸿延伸出去的感知，捕捉到了楼下大堂一阵不寻常的骚动。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眼神却异常精悍的汉子走了进来，看似随意地坐下点菜，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视着四周，尤其在她们这个雅间门口停留了一瞬。

沈惊鸿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眼神微冷。

王魁还在埋头苦干，浑然不觉，嘴里塞着食物，含糊道：“公子，您怎么不吃了？这白鱼也鲜得很…”

“吃饱了。”沈惊鸿淡淡道，“准备一下，此地不宜久留。”

王魁一愣，抬起头，看到沈惊鸿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光，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还剩大半的酱肘子，以惊人的速度将最后几块肉扫进嘴里，然后一抹油嘴，低声道：“是！”

几乎在同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传来店小二热情的声音：“客官，小店特赠一壶新到的‘碧螺春’，给您解解腻…”

沈惊鸿与王魁对视一眼。王魁立刻起身，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圆滑笑容，一边开门一边道：“哎呀，小二你太客气了…” 他肥胖的身躯巧妙地挡在门口，看似随意，却封住了大部分视线。

门开了一条缝，店小二端着茶盘的笑脸出现在后面。而在小二身侧的阴影里，刚才楼下那几个汉子中的一人，正状似无意地靠在栏杆上，目光透过门缝，飞快地向内扫来。

沈惊鸿背对着门口，仿佛在欣赏窗外雨景，红色衣袖下的手，却已悄然按上了腰间软剑的剑柄。

细雨敲窗，醉仙楼内暗香浮动，亦杀机隐现。王魁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在哀嚎：他的酱肘子啊！这才吃了半盘！这江南，果然不是个让人安心吃饭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