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那冰冷彻骨、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话语,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王魁的脑海!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他们故意送来的…一枚棋子?” “一枚…带着毒饵的…棋子?”
黄金面具下的目光,如同两道深渊,死死锁定着王魁,那无形的威压几乎要将他碾碎!周围狂热的诵经声和龙脉的轰鸣,此刻都化作了催命的鼓点,敲打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完了!被识破了!
王魁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四肢百骸一片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柳如烟那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压抑的惊呼。
跪伏在一旁的老祭司也猛地抬起头,三角眼中射出惊疑不定的厉芒,枯爪般的双手微微抬起,似乎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就在这思维冻结、万念俱灰的刹那——
王魁那被恐惧挤压到极致的脑瓜子,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错了线,或者说,他那独特的“求生本能”再次发挥了作用!
只见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那谄媚恐惧的表情瞬间转化为一种极其夸张的、仿佛受到了天大冤枉和屈辱的悲愤,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了哭腔,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嚎叫起来:
“圣主明鉴!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这一嗓子嚎得石破天惊,感情充沛至极,甚至暂时压过了周围的诵经声,把玄寂和老祭司都嚎得愣了一下。
王魁仿佛戏精附体,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鼻涕眼泪说来就来(一部分是吓的,一部分是努力挤的),捶胸顿足(被绑着只能做出类似动作)地哭诉:
“小的对圣主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那些该死的叛徒和地底臭虫!他们害死了我多少兄弟!小的跟他们不共戴天!怎么可能是他们派来的?!小的豁出性命才抢回圣物,一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差点被毒烟熏死,被陷阱扎死,被怪物咬死…呜呜呜…好不容易见到圣主,满心指望能得点赏赐,光宗耀祖…结果…结果竟被怀疑是奸细…呜呜呜…我不活了!圣主您干脆一掌劈死我算了!反正立了功也是死,被冤枉也是死…哇啊啊啊…”
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被反绑的手努力想去撞地(当然没真撞),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心灰意冷、只求一死的泼妇…呃…泼夫模样。
这番毫无形象、撒泼打滚般的表演,简直颠覆了玄寂和老祭司对“正常人”行为的认知。哪家派来的奸细会是这副德性?这演技也过于“返璞归真”了吧?
玄寂黄金面具下的目光微微闪烁,那冰冷的威压似乎滞涩了一瞬。他或许能看透人心诡谲,却未必能理解这种混不吝的市井无赖式胡搅蛮缠。
老祭司更是被嚎得眉头紧锁,一脸嫌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怕被王魁的鼻涕眼泪沾到。
王魁见状,嚎得更起劲了,甚至开始在地上打滚(被捆着只能蠕动):“劈死我吧…我不活了…反正胖爷我烂命一条…死了正好去下面找我那死鬼老爹卖酸菜…呜呜…就是可惜了这俩宝贝疙瘩…没人献给圣主了…哇啊啊…”
他故意把“宝贝疙瘩”和“献给圣主”咬得极重。
果然,听到这话,玄寂的目光再次扫过昏迷的苏瑶光和婴儿,那冰冷的审视稍稍融化了一丝。无论这胖子来历如何,祭品是真的,这才是最关键的核心。
就在玄寂似乎有所动摇,准备开口的瞬间——
异变再生!
或许是王魁情绪过于激动,或许是之前受伤的伤口崩裂,又或许是他那独特的“本源”在极度紧张下再次活跃——几滴殷红的鲜血,竟然从他胳膊的伤口处渗出,滴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那血液一接触地面祭坛区域那刻画着的、蕴含着浓郁邪力的符文——
嗤嗤嗤——!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腐蚀声骤然响起!
只见那几滴鲜血落点处的暗红色符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黯淡、发黑,甚至微微凹陷下去,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了一小块!
虽然范围极小,但这发生在邪力最浓郁的祭坛核心区域的异象,瞬间被玄寂和老祭司敏锐地捕捉到了!
两人的目光猛地聚焦在那几块被“污染”的符文上,瞳孔同时收缩!
“这是…?!”老祭司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玄寂黄金面具下的目光,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诧和…浓烈的兴趣!他猛地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在地上打滚嚎哭的王魁凌空提了起来,拉到自己面前!
王魁吓得嚎哭戛然而止,只剩下呃呃的抽气声,胖脸煞白。
玄寂根本不管他的反应,指尖弹出一缕黑气,划过王魁正在渗血的伤口,卷走了几滴新鲜的血液。
那缕黑气包裹着血液,悬浮在玄寂眼前。他仔细感知着,黄金面具下竟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意外和玩味的低笑:
“有趣…当真有趣…并非纯粹的‘破法’之血,反而蕴含着一丝…连本座都未曾见过的、极其古老的‘混沌’与‘中和’特性…竟然能侵蚀甚至‘同化’本座的圣力?”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王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探究和贪婪。
“看来…你倒真是运气非凡,而非他人棋子。”玄寂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你这身血脉…倒是有点意思。或许…比那‘钥匙’和‘源种’…更有研究的价值。”
王魁听得云里雾里,但“没有杀意”和“研究价值”这几个字他还是懂的,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顺杆爬:“对对对!圣主英明!小的别的不行,就是血比较特别!说不定…说不定对圣主您的大业有啥用呢?您留着我!准没错!我能干活!能试药!还能…还能给您讲笑话解闷!”
为了活命,节操是什么?胖爷我不知道!
玄寂似乎被他的无耻逗乐了(错觉?),轻笑一声,随手将他扔回地上:“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本座命令,不得任何人靠近,也不得伤他性命。至于这两个祭品…”他看了一眼苏瑶光和婴儿,“送入血池偏殿,好生‘照料’,等待仪式最终时刻。”
“是!”老祭司虽然满心疑惑,但不敢违逆,连忙恭敬应声。
立刻有几名黑袍守卫上前,将还在那絮絮叨叨表忠心的王魁粗暴地拖起来,押向祭坛侧后方的一条通道。柳如烟和苏瑶光、婴儿也被另外的守卫带走,方向不同。
王魁被拖行着,看着柳如烟她们被带往另一个方向,心中焦急,却不敢再表现出来,只能暗中祈祷赵叔他们快点行动。
他被押着穿过几条守卫森严的通道,最终被扔进了一间狭窄潮湿、完全由黑石砌成的囚室里。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外面传来了锁链声和守卫走动的声音。
囚室内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入一丝幽绿的光芒。
王魁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长长吁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刚才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暂时保住了小命,还被玄寂那老变态盯上了这身肥血,但总比当场变死胖子强。
“酸圣老爷保佑…吓死胖爷了…”他喃喃自语,摸了摸还在渗血的胳膊,“没想到胖爷我这血…还有这用处?能腐蚀那老小子的鬼画符?早知道多滴几滴…”
但很快,他又担忧起来。殿下和孩子被单独带走了,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赵叔他们在外面,能不能及时找到这里?
他尝试着感应了一下眉心的“同心印”,似乎还能隐约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联系,说明赵叔他们还在一定范围内,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必须想办法做点什么!不能真等着被研究或者当祭品!
他挣扎着爬起来,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仔细打量这间囚室。四壁光滑,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看起来毫无漏洞。
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
就在他绝望之际,手指无意间划过冰冷潮湿的墙壁…
咦?
这触感…似乎有点不对?
他凑近墙壁,仔细用手触摸。果然,在墙壁靠近地面的某个角落,石块的缝隙似乎比别处要大一些,而且…隐隐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熟悉又令人不舒服的酸腐霉味从里面透出来?
这味道…怎么那么像之前在那条有噬金鼠的密道里闻到的?
一个荒诞的念头猛地窜入王魁的脑海——
这玄蛇教的老巢,该不会…和那些幽光族、还有之前那些废弃密道…在很久以前是连通的吧?只是后来被他们占据改造了?
而这条缝隙后面…会不会就藏着一条被遗忘的、通往外面的古老通道?!
王魁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他立刻趴在地上,用那被绑着的双手,艰难地抠挖着那条石缝!
与此同时,祭坛核心处。
玄寂负手而立,再次仰望着那暗红色的龙脉光柱。老祭司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那个胖子…看紧点。”玄寂淡淡吩咐,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的血脉…很奇特,或许能成为仪式最后的‘催化剂’,或者…一剂意想不到的‘解药’。”
“至于那冰裔和源种…”他顿了顿,黄金面具转向血池偏殿的方向,语气中透出一丝绝对的掌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最后的‘龙蛇之变’…即将开始。她们…将是这场盛宴最完美的…主菜。”
“通知下去,加快进度!明日月蚀之时,便是吾等…蜕凡化龙之刻!”
整个祭坛周围的诵经声,变得更加狂热和急促起来。
风暴,正在加速酝酿。
而无人注意到,在那幽深的血池偏殿深处,昏迷的苏瑶光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冰蓝气丝,正无声无息地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悄然缠绕上了殿内一根刻画着邪异符文的石柱…
冰裔的苏醒,远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