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被反绑着双手,由两名表情冷硬的幽光猎人“押送”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昏暗曲折的地下甬道中。他脸上刻意抹了泥灰,嘴角还挂着之前被打出的血丝(他自己咬的),配合那身破烂黑袍和哎哟喂呀的呻吟,倒真有几分狼狈俘虏的模样。
柳如烟(同样被简单束缚,但未受伤)搀扶着依旧昏迷的苏瑶光,跟在后面,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紧张,这倒并非全是演技。她怀中,婴儿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扭动着,却被提前喂了点有安神效果的幽光族草药,并未哭闹。
赵铁鹰和石刃则带着其他精锐猎人,远远地、悄无声息地坠在后面,借助星枢主印的微弱感应和石刃对地形的熟悉,保持着距离。
根据星枢显示的地图和幽光族的情报,这条隐秘甬道的出口,距离玄蛇教那处疑似仪式核心的据点已经非常近了。
越往前走,空气越发沉闷,隐隐传来一种压抑的、仿佛无数人低语诵经般的嗡嗡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香气和硫磺混合的味道。岩壁上也逐渐出现了人工修葺的痕迹,甚至能看到一些粗糙的、刻画着扭曲蛇形图案的壁刻。
气氛越来越压抑,王魁的插科打诨也渐渐少了,小眼睛里多了几分真实的警惕和紧张。他知道,戏台就要到了,下面就得看他这台“独角戏”怎么唱了。
终于,甬道到了尽头。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狰狞蛇首的石门挡住了去路。门前,两名身穿完整黑袍、眼神麻木冰冷的守卫,如同石雕般站立着。
看到王魁这一行“不速之客”,两名守卫立刻警惕起来,手中淬毒的弯刀抬起,发出嘶哑的喝问:“止步!何人擅闯圣坛禁地?!”
押送王魁的一名幽光猎人(事先排练过)上前一步,用生硬冰冷的语气道:“捉到几个闯入圣地的老鼠!这个胖子自称有重要祭品要献予圣主,换取活命机会!”他指了指王魁,又指了指柳如烟和苏瑶光,“据他说,这是‘钥匙’和…另一个‘源种’。”
“祭品?钥匙?源种?”守卫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贪婪,死死盯向昏迷的苏瑶光和柳如烟怀中的婴儿。他们显然知道这些称谓意味着什么!
“对对对!就是我就是我!”王魁立刻戏精附体,努力扭动着被绑的身体,脸上挤出谄媚又恐惧的笑容,大声嚷嚷起来,“两位大哥行行好!快带我去见圣主大人!胖爷我…不不不,小的我!小的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把这俩宝贝疙瘩从那些叛徒和地底怪物手里抢过来!特意来献给圣主!只求圣主大人看在小的这份孝心上,饶小的一条狗命,赏口饭吃就行!”
他那副贪生怕死、急于表功的嘴脸,演得入木三分。
守卫狐疑地打量着他,又仔细检查了苏瑶光和婴儿的状态(感受到那股特殊的血脉和生命气息),眼神中的贪婪更盛,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你说献祭就献祭?谁知道你是不是奸细?有何凭证?”
“凭证?有有有!”王魁连忙点头哈腰,“小的虽然本事不济,但运气好啊!还意外得了个宝贝!”他努力扭动身子,示意自己怀里,“就在我内襟口袋里!是小的从一处古老遗迹里找到的,上面有圣教的神纹!小的不敢私藏,特意一并献给圣主!”
一名守卫警惕地上前,从他怀里摸索出一个用兽皮紧紧包裹的小物件——正是那块绘制着辟邪符文、之前包裹过诡异盒子的兽皮!只不过此刻,兽皮被刻意弄得脏污,且折叠起来,看不出符文全貌,只能看到边缘隐约露出的蛇形刻痕(模仿的)。
守卫感受到兽皮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邪异气息(来自盒子),又看到那熟悉的蛇纹,疑心顿时消了大半。毕竟,这种带有邪神气息的古老物件,可不是一般人能伪造的。
“在此等候!”一名守卫留下看守,另一名则转身,在那狰狞蛇首石门上的特定位置按了几下。
轰隆隆…
石门缓缓向一侧滑开,一股更加浓郁腥甜的香气和狂热的诵经声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向上延伸的、灯火通明(用某种油脂点燃,火焰呈幽绿色)的宽阔石阶,尽头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洞窟。
守卫带着王魁几人走了进去。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彻底隔绝了外界。
赵铁鹰和石刃隐藏在远处的阴影中,看着手中主印上代表王魁三人的光点进入了石门后的区域,脸色都凝重无比。
计划第一步,成了。但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
…
石阶尽头,果然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洞窟。
洞窟四周的岩壁上,开凿出了无数蜂巢般的洞室和廊道,许多黑袍信徒如同工蚁般在其中穿梭忙碌。洞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铭刻着无数扭曲邪异的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浓郁的硫磺气息。坑洞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白骨和黑色金属搭建而成的、如同倒立金字塔般的诡异祭坛!
祭坛四周,站立着数十名气息明显更加强大的黑袍祭司,他们围绕着祭坛,不停地吟诵着晦涩拗口的咒文,声音狂热而麻木。幽绿色的火焰在祭坛各处燃烧,映照得整个洞窟如同鬼蜮。
而在祭坛正上方,一根粗大的、仿佛由能量构成的暗红色光柱,从洞窟顶端垂下,连接着祭坛,似乎在从祭坛中汲取着什么,又像是在灌注着某种力量。光柱的源头没入黑暗,隐隐传来令人不安的龙吟嘶吼声——那便是被窃取和污染的龙脉之力!
王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小腿肚子直转筋。这阵仗比他想象的还要邪门恐怖得多!
他们被带到了祭坛下方的一片空地。一名身穿暗金色绣蛇纹袍服、气息阴鸷的老祭司走了过来(并非玄寂)。
“何事喧哗?”老祭司声音沙哑,如同蛇类嘶鸣。
守卫连忙禀报。
老祭司那双三角眼扫过王魁几人,尤其是在苏瑶光和婴儿身上停留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与守卫同样的贪婪,但更加隐晦和谨慎。
“你说…是你从叛徒和怪物手中夺回了‘钥匙’和‘源种’?”老祭司盯着王魁,目光仿佛能刺透人心。
王魁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关键时刻来了,脸上却堆满更谄媚的笑,扑通一声跪下(动作极其流畅):“回禀祭司大人!千真万确啊!小的原本是负责外围巡逻的三队队员,不小心跟队伍走散了,结果误入了一处古老遗迹,正好撞见那伙叛徒和内应(指幽光族)在转移祭品!小的当时吓坏了,本想逃跑,但一想这可是圣主急需的宝物啊!小的对圣主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于是就趁他们不备,悄悄跟在后面…”
他开始滔滔不绝、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如何“机智勇敢”、“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先是利用地形坑杀了几个追兵,又如何“侥幸”发现幽光族人的秘密通道,最后如何“神兵天降”,从疲惫的敌人手中“虎口夺食”…
他编故事的能力一流,细节丰富,情绪饱满,还时不时穿插着对玄寂和邪教的肉麻吹捧,以及对自己“小小功劳”的谦虚表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运气爆棚、有点小聪明、且对圣教忠心耿耿的投机分子。
那老祭司听得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判断。王魁的故事里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巧合,但他身上那点特殊的“运气”(或者说邪门)气息,以及他能拿出那件带有邪神气息的“古董”,又似乎佐证了他的话。最重要的是——“钥匙”和“源种”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的不敢居功,只求能亲手将圣物献予圣主,沐浴圣恩!”王魁最后以头抢地,表现得无比虔诚。
老祭司沉默了片刻,三角眼中光芒闪烁,最终,贪婪和功劳压过了疑虑。他阴恻恻地笑了笑:“很好!若你所言属实,圣主必不吝赏赐!起来吧,带上祭品,随我去见圣主!”
成了!王魁心中狂喜,差点没绷住,赶紧低下头,连声道谢,爬起来,示意柳如烟扶好苏瑶光。
老祭司转身,带着他们走向那巨大的白骨祭坛。越靠近祭坛,那股令人窒息的邪异威压和龙脉的躁动感就越发强烈诵经声如同魔音灌耳,敲打着人的理智。
祭坛下方,有一处稍微凸起的平台。平台上,一个身穿繁复黑色祭袍、脸上覆盖着纯金蛇首面具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仰望着那根暗红色的龙脉光柱,仿佛在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
仅仅一个背影,就散发出如同深渊般恐怖的气息!
正是玄寂!
王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赶紧再次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老祭司恭敬地跪伏在地:“至高无上的圣主,您忠实的仆人为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一个外围巡逻辑,侥幸为您夺回了失落的‘钥匙’与‘源种’!”
玄寂缓缓转过身。
黄金面具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王魁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王魁感觉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血液都要冻僵了,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拼命维持着谄媚卑微的表情,膝盖一软,再次跪倒,声音颤抖着将刚才的“功劳”又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玄寂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整个祭坛周围,只剩下狂热的诵经声和龙脉的轰鸣。
直到王魁说完,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头。
良久,黄金面具下,才传来一个冰冷、平淡、却带着无尽威严和压迫感的声音:
“哦?” “是吗?” “抬起头来。”
王魁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玄寂的目光掠过他,落在昏迷的苏瑶光和婴儿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那目光又回到了王魁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和…洞察?
“你的故事,很有趣。”玄寂的声音依旧平淡,“你的运气,也很好。”
王魁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全…全靠圣主庇佑…”
“是啊…”玄寂缓缓踱步,走到王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座也很好奇,究竟是何等的‘庇佑’,能让你一个区区外围巡逻,不仅连破幽光族陷阱,还能从赵铁鹰和那些地底猎人手中…轻易夺回如此重要的祭品?”
王魁的冷汗流得更凶了。
玄寂微微俯身,黄金面具几乎要贴到王魁的脸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钻入他的耳中: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他们故意送来的…一枚棋子?”
“一枚…带着毒饵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