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棠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转身离开时甚至还有心情朝顾远舟挥了挥手。
“顾远舟,你不是想揽明月入怀,与她长长久久么?我成全你了,不用谢。”
诏狱的步道阴暗潮湿,夏炎跟在沈棠棠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夫人,台阶上多有青苔,小心脚下。”
沈棠棠冲他感激一笑,提起裙脚后,拾阶而上。
身后,顾远舟的怒吼声越来越远。每走一步,沈棠棠的心都会轻松一分。
顾远渡把她看作玩物,那她就偏要让他死在女人身上,名声尽毁。
虞如烟高傲凉薄,随意欺她辱她,那就让她失去所有,死于多年枕边人之手。
陈士诚和赵嬷嬷这两个狗腿子,就用最不体面的方式让他们消失;岑国公心怀鬼胎,那就让他所有谋算都落空。
至于顾远舟和萧慧容,他们求仁得仁,现在可以生同寝、死同穴,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没人再打扰他们了。
前世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已经一一将报应奉还。
……
走到诏狱出口处,天光大亮,那光芒刺得沈棠棠一时睁不开眼。
闭上眼睛缓了一瞬后,再睁眼时。她瞧见心上人站在阳光明媚处,正负手含笑等着她。
男人身形挺拔修长,面目俊雅,阳光给他的墨色衣袍镀上一层金边,衬得眼瞳也成了透亮的琥珀色。
只见他缓缓伸出双臂,稳稳的接住了向自己小跑过来的姑娘。
两人紧紧拥抱之时,夏炎很是识趣的转过了身去。
沈棠棠的心跳加速,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在经历了无数的背叛与痛苦之后,这一刻的温暖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于是她将头埋进顾揽之的胸膛,又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存在。
“怎么了,阿棠?”
顾揽之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我做到了,三郎。”
沈棠棠轻声说,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哽咽。
顾揽之轻抚着她的头发,似哄小孩一般地回应:“嗯,我们阿棠做得很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再没人能伤你分毫。”
沈棠棠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
卸下了心头重担大沈棠棠显得格外轻松,她晃了晃顾揽之的手,提议道,“听说东市坊新开了家酒楼,全鱼宴做的可地道了,咱们去尝尝吧,就当是庆功可好?”
顾揽之刚想回答一声“好”,就看见冬青快步流星的靠过来,神色焦急,“公子,陛下派高公公亲传密旨,车架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密旨…”
顾揽之眉头微蹙,转头对沈棠棠轻声道,“屋里有热茶,进去等我可好?”
沈棠棠自然晓得利害关系,依言点点头,“你去吧,我这里不妨事。”
……
等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顾揽之这才重新回到沈棠棠身侧。
“怎么了?那旨意有问题?”
察觉到顾揽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肃时,沈棠棠握住了他的手。
顾揽之摇摇头,回握住的同时,抬眼与她对视着,“跟顾远舟接头的那个暗探头子扛不住刑,昨日就把情报吐了个干净。陛下的密旨,是让我率三千锦衣卫出营,直奔他们的南山据点,将隐匿在我大周境内的匈奴暗碟一举歼灭。”
沈棠棠了然点头,又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顾揽之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冬青已经去集结人马了。我待会儿就要出发。”
“这么着急?”
沈棠棠垂下眼眸,罕见的情绪低落下来。
杜太医告诉过顾揽之,女子怀孕前三个月就是容易多思多虑,情绪不稳。所以,他一见到沈棠棠如此,就赶紧出声,连连安慰道,“没事的,阿棠,此去南山,往返路程不过半月之期。我很快就会回来陪着你跟孩子。”
“至于我的安危,你就更不必担心。匈奴暗碟寥寥数人,难成气候,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了,还有,你不是想吃全鱼宴么?我把夏炎留下来照顾你,让他把厨子请到岑国公府来做,你看好不好?”
沈棠棠见他一下子说出了这么多话,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笑,“话都被你抢答完了,我还问什么呢?”
她一边说,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绣着海棠花的香囊递过去,“把这个带上吧,里头有我手写的平安符。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
注意到话中的“早就”两个字后,顾揽之笑得很不值钱。
他生怕沈棠棠反悔一般接过去,如珠似宝般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自己怀里。
“阿棠放心,我会贴身带着,时刻不离。”
见他收到礼物后如此喜悦,沈棠棠也难掩笑意。
可突然想到什么后,她故作板脸的伸出手,“礼尚往来,萧大人应该听过吧。我的礼物呢?”
顾揽之先是一愣,而后神色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若说…定情以来我只顾着高兴了,没有想到准备礼物,你会生气么,阿棠?”
沈棠棠决定佯怒一下。
于是她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闷声道,“会。而且已经在生气了。”
顾揽之见她如此,是真真切切的慌了。
这副纯情的傻模样在他身上实在罕见,沈棠棠很难再装下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逗你的。”
只见她重新伸出双手捧住顾揽之的脸,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道,“只要你不再顶着这张脸出去惹烂桃花,我就很满意了。”
顾揽之看了看不远处铜镜上映出来的倒影,微微蹙眉解释道,“萧让的这张脸,是我用易容术变过的,只与原来的脸有五分相似罢了。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要英武神气些。阿棠不喜欢?”
“嗯。不喜欢,还是太招人了。”
沈棠棠感受着手下的柔软触感,使了些力气捏了捏,“这次去南山歼敌,你要给自己画得再丑一些、凶一些,最好戴上面具,生人勿近。知道了么?”
顾揽之笑得更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