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回廊之上,沈棠棠步履轻盈,鸾儿跟在她身后,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迈入虞如烟的院子之时,枯黄的叶子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都能发出“沙沙”的脆响,瞧着萧条极了。
房内弥漫着一股厚重难闻的药草味,混着血腥气味,让人不禁想要捂鼻退出去。
虞如烟就那样躺在绣花床榻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婆母,醒醒。是我啊。”
沈棠棠立在床头轻声呼唤。
听到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声音后,虞如烟陡然睁开眼,眼里充满着怨毒,亮得吓人,“你是来看我笑话,还是来送我一程?”
“都是吧。”
沈棠棠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想看看你死前是怎样的惨状,更想送你毫无遗憾的走。”
“哈哈哈……”
“荒谬!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
虞如烟凄惨的大笑几声,紧紧盯住沈棠棠。恨不得要在她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我如今这样,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这时候装良善,很没有必要吧,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
听了这话,沈棠棠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上的碧玉戒指,缓缓道,“婆母,您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我真是冤枉。给您下药的,分明是你最亲近的枕边人,还有你曾经寄予厚望的好儿子啊!”
“他们狼心狗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如果没有你出现,搅乱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一切不会是今天这样!”
虞如烟双目圆瞪,发泄着心中积攒已久的戾气。
面对这样的指责,沈棠棠只耸了耸肩,“那您就将我视作您的克星吧,要是…这样想,可以让婆母心里好受一些的话。”
“哦,对了,还有一个消息想要告诉婆母。赵嬷嬷和陈管家…不,应该说是吴庸吴管家,这两人假称回家丁忧,实则是暗通款曲,私奔出逃。前日被抓获后,已经被公爹下令浸猪笼了呢。”
“啊——”
一阵难捱的寂静后,虞如烟的嘶吼声在空旷的卧榻内回荡,“沈棠棠,你怎么敢!”
沈棠棠后退两步,轻蹙眉头的同时捂住了耳朵。
“婆母,这个问题上次我已经回答过您了。”
“既然您贵人多忘事,那我就再答一遍——敢还是不敢,您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你……”
虞如烟的嘴唇颤抖着,努力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诡计多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下了阴曹地府后,哪怕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见她如此歇斯底里,状如疯妇,沈棠棠只觉心中堵塞了两世的郁气消散开来,心中只余两个字——畅快。
至于化作厉鬼,有何可惧?
顶多是再杀一遍,让虞如烟彻底灰飞烟灭。
沈棠棠不再理会虞如烟的愤怒,她转身对鸾儿说:“我们走吧。”
“回来!贱人!沈棠棠你给我回来!”
虞如烟的呼喊声更加急促,她试图坐起来,但身体的虚弱让她力不从心。
沈棠棠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最后,虞氏口吐鲜血,只能看着沈棠棠的背影,颤抖着说出她自以为的诛心之言。
“我与吴庸当年易水渡口生缘,互许终生,白首不变。后来哪怕时移势易,他也始终伴我身侧。我拥有过这样真挚的、无保留的爱,也不枉活一回。”
“可你呢,沈棠棠,这样的真心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机关算尽,手段高明,什么都可以当做筹码,可这也会害得你不敢相信他人的真心。因为,你害怕那真心也同样是算计。你注定孤独此生,无人同行同路,活得可悲!”
沈棠棠无声微笑着,没有和虞如烟继续争辩,也没有回头,撂下一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她说的是——
“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到我?那你也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了我。”
“婆母大人,好走不送。”
鸾儿跟随着沈棠棠,两人缓缓走出小院。
有风乍起,沈棠棠仰头望着扑簌簌作响的榕树,脸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而虞如烟的哀嚎声,在她们身后渐渐消散,直至无声。
鸾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已经解决掉的敌人,晃了晃自家小姐的衣袖,“小姐,咱们那倒霉蛋前姑爷呢,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他?”
沈棠棠回过神来,冲着鸾儿缓缓道,“想作死的人,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她不必费心主动去找顾远舟,因为他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愿者上钩,与人无尤。
……
正如沈棠棠所料,顾远舟在虞氏发丧的第二天便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
不过让沈棠棠意外的是,与前世一样,这次他的身后,依然跟着一个头戴帏帽的萧慧容。
男人一改颓丧面貌,像是洗尽了风霜般,突然神姿勃发起来。
他身穿孝衣,就那样光明正大的牵着萧慧容的手,缓步走到了沈棠棠面前,打起了招呼。
“大少夫人,在下有礼了。”
他装得人模人样的来演戏,沈棠棠自然也不能辜负的良苦用心。
“夫…夫君?”
沈棠棠连连后撤,要靠用手撑着椅背才勉强没有倒下,“我…我这是忙昏了头么,怎么会青天白日里见鬼。不,我夫君顾远舟已经死了,你…你与他相貌如此相像,又出现在岑国公府,你到底是谁?”
顾远舟满意于她的反应,只见他微微一笑,上前两步后,很是正式的作了一揖。
“忘了自我介绍了,大少夫人。在下姓顾名远泽,是岑国公的族亲。国公爷见我容貌酷似已故的世子爷,认了我为义子,吩咐我头七发丧之时,替国公夫人扶棺打幡。”
“这位是我的娘子,容儿。”
呦,这次玩的是移花接木,无中生有这一套。
认个不痛不痒的义子,来日承继爵位之时,进也行、退也可,顾羡林也算是心思费尽了。
沈棠棠垂下眼睫,藏住心中讥讽之意,随即像是才回过神般,一脸遗憾和失落的回了一礼。
“原来如此。是我一时恍惚,失礼人前,还请义兄勿怪。”
时隔多日,顾远舟再一次重新打量起自己这位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