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天字号包厢里,衣衫褴褛的男人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袖,滚下两行热泪。
“母亲,您仔细看看我,我真的是你的舟儿啊!我回来了!”
儿子死而复生,虞氏也不免动容。
可在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带帷帽的女子后,她的眸光渐冷。
“所以,你是假死。”
“你欺骗了父母、舍弃了世子之位,全是为了这个女人?”
顾远舟生怕虞氏动怒,连忙开口解释,“母亲,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跟容儿都是有苦衷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可好?”
“好啊,为娘听你解释。”
虞氏冷冷一笑,看向女子飘扬的帷帽,“只是,你的这位容儿姑娘很见不得人么?”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心上人,实在是两相为难。
最终,顾远舟尴尬一笑,“不是这样的,母亲。”
“容儿,此处没有外人,你…把帷帽摘下来给母亲瞧瞧吧。”
“顾远舟,你是疯了么?”
萧慧容当即嚷道,“本宫的画像如今传遍了整个大周,谁认不出?你忘了我们一路东躲西藏,是多么不容易才返回京都的么?”
“本宫”的这个自称一下子撩动了虞如烟的敏感神经。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转向时顾远舟,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顾远舟!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
来了。
顾远舟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在他对天发誓,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拯救心上人于水火之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母亲,她…便是芙蓉公主,萧慧容。孩儿与她两情相悦,不忍她被陛下当作棋子、以身饲敌,这才出此下策,瞒着您和父亲假死,一路追随和亲队伍到了草原,救回了她!”
“好啊,你们很好。”
虞氏面无表情的听完之后,缓缓起身,“啪”的一声,扇向了萧慧容。
帷帽被打落在地,露出的那张艳丽面庞上写满吃惊,右脸还印着清晰的五个指头印。
顾远舟心疼极了,连忙将萧慧容回护到身后。
“母亲!一切都是孩儿心甘情愿的,与容儿无关!”
“啪”、“啪”,又是毫不客气的两巴掌。
不过这次,是落在了顾远舟的脸上,而且一边一个,十分对称。
打完以后,虞如烟冷笑道,“逆子!急什么?只是还没轮到你而已。她是一巴掌,而你,更是两巴掌!”
“你居然敢以下犯上,掌掴公主!”
萧慧容傲慢无礼的本性再也压抑不住,伸手就想要指甲抓花虞如烟的脸,却是被顾远舟死死抱住了腰。
反击时毫无水准,心理承受能力也约等于没有。
她这儿子也真是眼瞎的彻底,居然为了鱼目抛弃珍珠,还害得她如今受人钳制!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还夸上沈棠棠这个贱人了?
虞如烟暗骂一声,随即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两人。
“萧慧容,你的确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可你勾引有妇之夫,让他抛妻弃母,就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难道不该打?”
“还有你啊,顾远舟,我的儿子!我真是白养你一场。你居然为了儿女私情,放弃了我为你筹谋半生的世子之位,如今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真是愚不可及!”
顾远舟表面上羞愧低头,实际上却是为了藏住眼中翻涌的不耐。
“母亲,我知道错了。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您想办法恢复我的身份,让我重回国公府吧!”
“你想回来,那她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虞如烟扇巴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要借题发挥了。
只见她目移到了萧慧容身上,一脸轻蔑的上下打量着,“她如今的身份,是从和亲队伍中逃回来的养女,对陛下而言,已经毫无用处。皇宫,她是回不去了吧?”
这话说的是难听了些,可却全是实话。
顾远舟登时面露难色,犹豫许久后,强拽着萧慧容一齐跪下。
“母亲,您说的都对。容儿她已无处可去。还请您看在她是儿子钟情之人的份上,在国公府给她留出一席之地。”
顾远舟满脸希冀,只等着虞如烟点头。
他吃准了他的母亲只有他一个亲生儿子,就算再怎么说狠话,最终也会原谅自己、接纳萧慧容。
可这次,他猜错了。
虞如烟直接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她说的是——
“什么时候你能抛弃这个迷了你心智的女人,再来找我谈。”
听到这话,顾远舟和萧慧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被岑国公府拒之门外了?
萧慧容在意识到自己被羞辱了一通,又没有达到目的后,又哭又闹的捶向顾远舟的心口。
“你不是说你母亲能靠得住,可以十拿九稳么?现在要怎么办啊?!”
“大单于那边还等着咱们的边军布防图,如果你不能恢复世子之位,那咱们就全完了。”
顾远舟心中同样烦躁不已,可他还得耐着性子哄着萧慧容。
顾远舟声音低沉,勉强开口安抚道,“容儿,你别着急,我还有别的办法。”
而萧慧容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还能有什么办法?虞如烟可是你的亲生母亲,连她都要你抛弃我,才肯帮你回去!”
顾远舟默了。
眼前这个女人,这是他千辛万苦、抛弃所有才得到的。若是此刻他有一丝一毫的后悔,那就证明了从前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他不愿去想是自己选错了路,他顾远舟。永远是那个天之骄子。
可……
见顾远舟不说话,萧慧容突然心中一阵恐慌。
此刻的她再不敢任性撒气了,反倒是紧紧抓住了顾远舟的手。
“顾郎,你说过的,对我的心意日月不移。咱们在匈奴的草原上,可是对着月亮发过誓的。”
这话不仅勾起了归来途中,两人一路躲藏患难的回忆,也提醒了顾远舟一件事。
这个女人知道他所有的狼狈事,更与他共享着一个不堪的秘密——
通敌求生。
想到这,顾远舟伸出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放心,容儿,我绝不会抛弃你。”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直接去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