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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瑶和陆晋川又吵架了，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地发了脾气。
夜里风凉，楼下的小路被昏黄的路灯照得一块明一块暗，傍晚停电没多久就又来电了。
林锦瑶靠电话亭站着，低着头，声音低低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他的。”
然后语速更快了些，像是怕自己停下来就没勇气继续说：“就是那个时候，我只想着画，脑子里什么都没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妈，我怎么办呀……”
说完她自己更沮丧了，脑袋耷拉着，还没吃饭肚子也饿，吸吸鼻子。
都重活一世了，林锦瑶审视自己，好像依旧没什么长进。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许沅秋的声音才慢慢传来。
“宝宝，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就很棒了，我们会对谁会展露出最真实的甚至说不完美的一面，其实是有区别的。”
妈妈的声音很轻，很稳，却还是记忆中那个总能在慌乱里让人定心的温度。
“因为你知道他不会怪你，因为你心里相信，他能包容你，能接得住你的情绪，在潜意识里，你是信任陆晋川的。要是换成别人呢？同事？陌生人？你会那样吗？”
林锦瑶沉默着。
许沅秋想要让女儿轻松起来，带着笑意，“人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样子，你在爸爸妈妈面前不是也一样么？”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随后又柔和地接着说：
“其实妈妈也有责任，关于婚姻，关于伴侣，很多事情原本应该是我们陪在你身边，一点点教给你的。你那时候年纪还小，就和我们说急着嫁人了，我和你爸本来以为爱情能抵得过磨合，可一起过日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别太苛责自己，也同样试着包容你的伴侣，他是你携手相伴下去的人，我相信宝宝会处理好的，对不对？”
挂了电话，林锦瑶眼泪安静地滚下来，顺着两颊往下打湿了脖颈。
只有妈妈会这样开导她，无论她做错了什么，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可她忽然又想到，陆晋川，好像也是一样的，除了爸妈，他就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去掏外套口袋，想找手帕擦擦脸，边找边在心里琢磨，一会儿回去，应该主动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低着头往回走，还在口袋里掏掏掏。
手帕没找到，一双特大号解放鞋出现在视线里，和她的鞋尖正正相对。
一楼门口那盏电石灯闪了两下，终于稳住，昏黄的光在地面上拖出两道几乎完全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陆晋川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等了多久。
“你……你下来干什么？”林锦瑶因为眼泪声音还有点哽咽。
“怕又停电，”男人说话带着呼吸出来的热气，“你一个人在下面，太黑不安全。”
其实陆晋川也松口气，看她肯和自己说话，总算不是像以前那样，吵完架连看他都不看，死死冷着脸冷战。
“带手帕了吗？”林锦瑶有点不好意思朝他伸手，扭扭捏捏地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陆晋川一怔。
他怎么可能有手帕在身上？
要不是娶了林锦瑶当老婆，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手帕的布料是什么质地。
而且那种细软、带着香粉味的小布方巾林锦瑶平时都不舍得让他洗，怕他给洗坏了。
可现在林锦瑶就那样仰着头看他，眼睛还湿着，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水光，灯光一照，流淌下来的眼泪痕迹挂在脸上像碎银在闪。
陆晋川喉结动了动，嘴唇张了张，想说“没有”。
嘴巴被冻住了一样，说不出来。
胸口又闷又软，抬起手，笨拙用粗糙的指腹小心地碰到她的脸，想给她擦泪。
原本应该是再好不过的和好时机，气氛安静，灯光昏黄，两个人离得这样近。
可偏偏，林锦瑶好像闻到了蒜味，由远及近，直到陆晋川的手搭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她确认了，真的是蒜味。
想起下楼接电话前，还在赌气，陆晋川问她吃没吃饭，她冷着脸没理， 不过一会儿就听到他在外面忙着切菜、烧水。
陆晋川居然用摸过蒜的手给她擦脸！
……好嘛。
蒜味和泪的微咸混在一块。
气血翻涌，脑子一热，一大口咬在他手上！还不过瘾的用牙齿左右磨了磨。
陆晋川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咬自己，不过一点没躲，手稳稳举着任她咬自己。
林锦瑶咬完松口，还没过瘾，整个人低头往前一顶，直接撞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地方，不管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糊。
做完这两件事，看着陆晋川胸口衣服上深深浅浅的几道痕迹，终于解气了！！
画被破坏的郁气、沉着的委屈，全在这两下子里面发泄了个干净，出了口气，心也跟着轻快起来。
陆晋川还维持着抬手的姿势，半天没动，被咬一口倒是不痛，就怕一动就又惹她炸毛。
舌尖偷偷在口腔内舔了舔牙齿，林锦瑶余光去瞥陆晋川的手。
嗯，好像……有牙印，但——也不算太深吧？
这时候气出完了又有点心虚，可转念一想，她嘴里还尝到了生蒜味，是她最最讨厌那股生辣恶心人的气味，和陆晋川也算扯平了。
想起妈妈刚才的话，林锦瑶在心里重复，嗯！她能处理好和陆晋川之间的关系，要慢慢一条属于他们舒服的相处模式来。
于是林锦瑶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忽略那股蒜味，心里念着：没有蒜味，没有蒜味，没有蒜味……闻不到，闻不到，闻不到……
然后，在心跳快到要爆炸的瞬间，她闭着眼，小心翼翼地抓住陆晋川厚实的手掌。
在牙印处轻轻亲了一下，带着水光的舌尖一闪而过。
“……”
林锦瑶亲完就转身飞快往楼上跑，这个时候也不嫌楼道黑了，看不清了，那叫一个身体协调，脚步飞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