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打在脸上,陈霜儿抬手抹去睫毛上的冰粒。她站在冰塔前,脚下的新脚印一直延伸进塔门深处。姜海站在她身后半步,刀柄紧握,指节发白。
她没动。
怀里玉匣贴着胸口,那枚魔符还在颤。不是错觉,是石珠在震。刚才那一阵共鸣比之前都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她的神识。
“你还撑得住吗?”姜海低声问。
她点头,走到冰岩背风处坐下。双膝并拢,把玉匣放在腿上。雪原令从怀中取出一半,横压在匣子上方。寒气立刻扩散,在周围形成一层薄冰屏障。
“别让人靠近。”她说。
姜海站到她身侧前方,面朝开阔地。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一动不动。
陈霜儿闭眼,手指按住玉匣盖沿。识海里立刻涌上一股刺感,像针扎进太阳穴。她咬牙,引导体内那股清凉之力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往上走,一圈圈扫过识海边缘。
石珠发热。
她心念一动,金手指第三能力开启。意识沉下去,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灰雾。雾中浮现画面——
天空裂开,九道光柱从云层垂落。大地上站着许多人影,他们手中托着形状各异的令牌。其中一人站在最前方,长发飞扬,手持古剑,正是她自己。
九枚令牌同时亮起,光芒交织成网,将一道巨大黑影死死压在深渊之下。那黑影咆哮,挣扎,最终分裂出无数碎片,化作符纹散向四方。
有一块碎片落在雪原,被一只干枯的手捡起。那人披着黑袍,用血在符纸上刻下扭曲纹路。符成之刻,中央一点血斑开始跳动。
画面断了。
陈霜儿猛地睁眼,呼吸急促。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在下巴处结成冰珠。她低头看玉匣,指尖还在发抖。
这不是攻击符咒。
是封印逆炼出来的东西。有人用魔尊残魂和道源令碎片炼了它,让它变成倒计时信标。每一道血纹闪动,代表封印松动一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石珠会共鸣。这符里的力量源头,和她体内的令片同根同源。
“你想通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霜儿抬头。冰塔顶端站着一个人。黑袍,骨质面具,黄瞳微闪。正是之前袭击他们的魔修追兵首领。
他没有下来,就那么站着,俯视着两人。
“你看到的画面是真的。”他说,“千年前你参与封印,现在轮到你见证破封。”
陈霜儿没说话。她把玉匣往怀里收了收,另一只手按住腰间石珠。
“你以为守住几枚令就能阻止一切?”那人冷笑,“登仙路已损,九洲气运衰竭。魔尊复苏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时间问题。”
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点黑芒。
“让我帮你确认一下。”
黑芒飞出,直射玉匣。陈霜儿想躲,但来不及。那光点撞上匣子瞬间,里面魔符骤然亮起,血纹疯狂跳动。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像是有千斤重物压在胸口。
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姜海立刻转身扶住她肩膀。
“别碰它!”她低喝,“这东西现在是活的!”
话音未落,空中浮现出三道数字虚影: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它们不断递减,速度稳定,如同沙漏倒流。
“这是倒计时。”那人声音低沉,“三十日后,魔尊本体会彻底挣脱封印。那一天,九洲万灵都将为他献祭。”
姜海怒吼:“放屁!魔尊早就死了!哪来的复活!”
那人轻笑:“你可以不信。但她不能。”
他转向陈霜儿:“你的石珠已经感应到了,对吧?每一次血纹跳动,它都在震。这不是巧合。它在提醒你,时间不多了。”
陈霜儿没抬头。她盯着那串数字,心跳加快。石珠确实一直在震,而且频率和血纹跳动完全一致。这不是假的。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个站在阵心执剑的身影。那是前世的她。她真的参与过封印。而现在,封印正在崩解。
“你们想做什么?”她问。
“不是我想做什么。”那人说,“是局势已经无法挽回。负面情绪每天都在滋养魔尊残魂。宗门争斗,妖族暴乱,人间战祸……这些都是养料。我们只是顺水推舟。”
他顿了顿:“而你,是唯一能加速或延缓这个过程的人。只要你集齐九令,提前开启登仙路,或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但你若继续拖延……”
他没说完。
数字仍在减少: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够了!”姜海拔刀指向他,“少在这装神弄鬼!有本事下来打一场!”
那人不答。只是站在塔顶,静静看着他们。
几秒后,他身形开始变淡。黑袍随风飘散,化作烟雾。最后消失前,留下一句话:
“记住,不是你在追时间。是时间在追你。”
风卷着雪粒吹过空地。冰塔恢复寂静。塔门前的脚印依旧清晰,但再没有人出现。
陈霜儿坐在原地没动。她把手伸进怀里,摸到玉匣表面。霜花已经重新凝结,覆盖住整个匣体。里面的魔符安静下来,血纹不再闪。
但她知道,倒计时没有停。
她慢慢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雪。姜海看着她,眼神焦急。
“你说句话啊。”
她没看他,只说:“我们必须回去。”
“回哪?”
“雪妖族领地。找霜月。”
“可祭坛那边——”
“现在去没用。”她打断,“我们不知道里面是谁打开了封印,也不知道对方目的。贸然进去只会落入陷阱。但这个符……”她按了按胸口,“它和道源令有关,霜月可能认得这种逆炼手法。”
姜海沉默片刻:“那你刚才看到什么了?真有三十年倒计时?”
她点头:“不是三十年。是三十天。”
姜海脸色变了:“这么短?”
“也许更短。”她说,“这只是第一次显现数字。下次可能直接跳到二十、十五……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加速。”
她望向远处雪妖族方向。风雪遮住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但她必须走。
她迈步往前,脚踩在新脚印旁边。姜海跟上,走在她侧后方。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姜海问。
她没答。而是伸手进怀里,再次摸到玉匣。这一次,她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匣子比刚才更凉了。不是因为外面温度,而是内部散发出来的寒意。那种冷,带着某种熟悉的波动。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
霜花表面出现了一道细缝。很短,只有指甲盖长,但确实在蔓延。
她立刻把它塞回去,贴身藏好。
“有问题?”姜海察觉到她动作不对。
“符还没死。”她说,“它在适应玉匣的封印。”
“那怎么办?”
“暂时只能这样。”她继续往前走,“只要我不主动用金手指窥探,它就不会再激活。但一旦我再看一次因果影像,它可能会彻底复苏。”
姜海皱眉:“那就别看了。”
“不行。”她说,“下次我需要知道更多。不只是封印场景,还有那些参与者的身份。他们是谁?为什么帮我?又为什么后来消失了?这些信息都藏在令片里,我必须一步步挖出来。”
两人踏上归途。风雪越来越大,地面结冰湿滑。姜海走在前面探路,脚步沉重。
陈霜儿跟在后面,一只手始终按在胸口。石珠贴着皮肤,微微发烫。雪纹清晰可见,在寒夜里泛着微弱白光。
她没有回头去看冰塔。但她知道,那串数字还在跳。
二十四、二十三、二十二……
她加快脚步。
姜海突然喊了一声。
她抬头。前方雪地中出现一行脚印。不是他们的,也不是刚才塔门前的那一串。更新,更深,像是刚踩出来不久。
方向正是通往雪妖族领地。
她停下。
姜海也看到了:“有人比我们先回去了。”
她盯着那行脚印,没说话。
几秒后,她抬起脚,踏进了那行新印子里。
一步,两步,三步。
脚底传来轻微的异样感。像是踩到了什么软的东西。
她低头。
脚印底部有一点暗红。很小,混在雪里几乎看不见。但她认识这个颜色。
是血。刚渗出来的,还没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