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儿剑尖划开灌木,里面是一具尸体。那人穿着灰布衫,袖口有闪电纹,和之前摊边的男人一样。他的喉咙被割开,血已经干了,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她收回剑,退后两步。杀手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他们灭口了。”她说,“说明原路线已经被控制。我们不能再走大道。”
杀手低着头。“那你要怎么办?绕路?可南边是荒原,没有补给点。”
她没回答,直接盘膝坐下。清晨的风从背后吹来,她闭上眼,心念沉入胸口石珠。
时间回溯。
意识倒流,回到昨夜子时。那时她刚调息完,坐在客栈床上,身体无伤,精神清醒。杀手跪在地上,凝神丹还没吃下。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一次,她不再考虑城东破庙的情报交接。她知道雷煞门不止一人行动,也知道对方会设伏。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老吴早年给她的商队旧图,上面标着几条废弃矿道,沿河而行,直通玄霄山脉西侧山脚。
这条路没人走,因为三处矿道都塌过,地形复杂。但正因如此,不适合设阵,也不易埋伏。
她在识海中确认路线,然后让时间重新流动。
现实回归。
此刻她睁开眼,天光微亮,鸡鸣刚过。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换路。”她对杀手说。
杀手一愣。“不去了?”
“不去破庙了。你带我去南边荒原入口。”
“可那里……”
“你只需要指路。我说走哪就走哪。”
杀手咬了咬牙,点头。
两人离开树后,转向南街。路上行人渐多,他们避开主道,专挑小巷穿行。半个时辰后,出了镇南门,眼前是一片乱石坡,再往前就是荒原边缘。
她停下脚步,从路边捡起一枚断裂的箭镞。铁头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她手指碰上去,石珠微微发热。
画面闪现:三个黑衣人蹲在三岔路口,一人正在布置困阵符,另一人往地上撒毒雾弹,第三人拿着寒冥剑的画像对照。
“就是她。”那人说,“辰时末必经此地,见剑即杀。”
影像消失。
她扔掉箭镞。“他们在等我。”
杀手脸色变了。“那就是原路线……你本来要走那条路?”
“现在不会了。”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堆焦黑布条前蹲下。布料残片挂在荆棘上,边缘卷曲,明显是烧过的。她伸手触碰。
石珠再热。
画面出现:同样的三岔口,时间是半个时辰前。一名传讯弟子骑马赶来,刚下马就被暗处飞出的短刀刺中胸口。他倒地时手里还抓着一封信。黑衣人搜走信件,把尸体拖进林子。
影像结束。
她站起身,看向东南方向。远处地平线上,玄霄山脉的轮廓开始浮现。
“他们布了杀局。”她说,“困阵、毒雾、暗杀接应。就等我走进去。”
杀手低声问:“你怎么躲过去的?”
她没解释。回溯能力不能说,也没必要说。
“我已经改了路线。”她说,“你现在唯一有用的,就是告诉我前面有没有人。”
杀手点头。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乱石坡后,进入一片干涸河床。河道两侧是陡崖,中间铺满碎石。这里无法藏人,也无法设阵。
中午时分,太阳升高。她停下休息,从储物袋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杀手坐在旁边,手抖了一下。
“怕了?”她问。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绕这么远。”
“你不明白。”她说,“他们以为我会按计划走。所以他们的伏击也按计划布置。只要我不走那条路,他们所有的准备都没用。”
杀手沉默。
她站起身,望向西面。前方有三座塌陷的矿洞口,被巨石封住大半。这是旧图上标记的第一处废弃矿道。
“进去。”她说。
杀手犹豫。“里面可能有塌方残留,也可能有野兽。”
“有我在,你死不了。”
她率先走向矿洞。洞口阴暗,风吹出来带着土腥味。她点燃一支火把,举在身前。
里面通道狭窄,地面凹凸不平。走了约百步,头顶传来轻微响动。她立刻停步,抬头看。
一块松动的石头掉了下来,砸在她脚边。
她不动。杀手吓得后退一步。
几秒后,确认没有更多落石,她继续往前。通道拐了个弯,空气变得干燥。墙上还能看到当年矿工刻的记号。
走出矿道时,已是下午。外面是一片戈壁滩,远处能看到第二处矿道的入口。
她再次停下,从地上拾起半块布条。颜色深灰,质地粗糙,像是修士外袍的碎片。
手指触碰。
石珠发热。
画面闪现:两名黑衣人站在三岔路口,其中一人打开一个布包,里面是她的画像。他们看了看天色,一人说:“还没来。”另一人说:“会不会换了路线?”第一个冷笑:“不可能。所有人都走这条道。她敢绕路,就得死在荒原里。”
影像消失。
她捏碎布条。
“他们还在等。”她对杀手说,“但他们不知道我已经不在他们的路上了。”
杀手看着她,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多了点别的东西。
她没在意。收起火把,向前走去。
戈壁滩风大,沙粒打在脸上。他们用了两个时辰才走到第二处矿道。这次她没急着进,先在周围查看。
发现一处浅坑,里面有烧过的木炭和半截断绳。
她蹲下,手指碰炭灰。
石珠再热。
画面出现:一名黑衣人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块玉牌。他输入灵力,玉牌亮起红光,显示一行字:“目标未现,持续监视。”
影像断了。
她站起身,看向矿道深处。
“有人守在这里。”她说,“但他们没接到撤离命令。只要我不出现,他们就会一直等下去。”
杀手问:“那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还不算。”她说,“最后一段才是最难的。过了第三矿道,就是通往山脚的要道。那里地势开阔,最容易被发现。”
她从储物袋取出一件旧斗篷,披在身上,又把寒冥剑藏进包袱。脸上抹了点泥,遮住五官。
“走。”她说,“天黑前必须穿过最后一段。”
他们进入第三矿道。这次通道更长,中途遇到一次塌方,只能从侧壁裂缝钻过去。出来时,天已黄昏。
前方是一条缓坡,坡下有条小路,通向远处的山脚。山体轮廓清晰,玄霄宗的旗帜在风中隐约可见。
她趴在坡顶观察。小路上没有人,但路边草丛中有压痕,说明不久前有人走过。
她拿出最后一枚焦黑布条,是从杀手身上搜出来的。手指触碰。
石珠发热。
画面闪现:四名黑衣人站在小路边,一人手持罗盘,指着北方。“气息消失了。”他说,“可能已经绕过去了。”另一人骂了一句,“废物!让她跑了!”第三人冷冷道:“没关系。只要她进山,冷月长老自然会处理她。”
影像消失。
她放下布条,呼吸平稳。
冷月。
这个名字她记得。玄霄宗刑罚殿的金丹长老,以严酷着称。王猛提过他,说他对新人特别苛刻。
原来不只是雷煞门想杀她。
宗门内部也有人等着她。
她转头对杀手说:“你可以走了。”
杀手一怔。“你说什么?”
“你的任务结束了。回去报信也好,逃命也好,随你。”
杀手没动。“你不怕我说出去?”
“你说出去也没用。”她说,“因为你不知道我走的是哪条路。而且……你现在说的话,没人会信。”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
“我要进山了。”
杀手看着她,忽然问:“你到底是谁?”
她没回答。
转身走下山坡。
风吹起她的斗篷,露出腰间的玉佩。石珠贴在胸口,温度稳定。
她一步步走向小路尽头。
山脚入口处,一块界碑立在路边,上面写着“玄霄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