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儿站在裂缝前,目光落在那具干尸上。银鳞衣已经发黑,匕首还插在胸口,刀柄上的刑罚殿标记清晰可见。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金线依旧缠绕着黑球,残魂被困在半空。
姜海喘着气,右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断刀流下,滴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没有低头看,只是死死盯着那团黑影。
“就是他。”陈霜儿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岩石,“冷月的人,杀了鲛人族的孩子。”
姜海握紧了刀。“所以不能再等了。”
她没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玉佩贴在掌心,道源令在体内震动,识海中浮现出轮回道诀的纹路。那一瞬间,千年前的画面掠过——她站在天地之间,一念之间,万物流转停滞。
现在,她要让这一刻重现。
左手猛然收紧,金线勒进黑球表面。残魂剧烈挣扎,发出刺耳的嘶吼,想要挣脱束缚。它开始低语,声音扭曲:“你救不了他们……血潮一起,谁都逃不掉……”
陈霜儿睁开眼。
“闭嘴。”
她的右手按在玉佩上,体内灵力逆冲而起,直奔识海。轮回道诀运转,法则之力从道源令深处爆发。她低声喝出两个字:
“凝滞!”
空气骤然静止。
翻涌的血浪停在半空,水珠悬而不落。风声消失,连火焰都定格在燃烧的瞬间。整个空间像是被冻住,只有陈霜儿和姜海还能行动。
姜海早就准备好了。他一步踏出,全身肌肉绷紧,断刀高举过头,赤焰在刀刃上炸开。他借着这短暂的时间窗口,全力劈下!
刀光撕裂黑暗,狠狠斩入残魂左肩。一声闷响,半边虚影当场碎裂,化作黑雾飘散。可因为时空凝滞,那些碎片也停在原地,没有扩散。
陈霜儿站在原地,脸色微白。这一击耗去了她不少力气,肋骨处的疼痛再次袭来,但她没有停下。
“再——凝!”
第二轮凝滞开启。
时间又一次冻结。姜海落地未稳,立刻转身,反手又是一刀。这次他瞄准的是残魂核心,刀锋直插其胸口位置。赤焰爆燃,将残魂震得剧烈颤抖。
紧接着,陈霜儿抬手结印,寒冥剑出鞘。她没有亲自攻击,而是以金线牵引,操控剑身连续突刺。每一剑都精准命中能量节点,像是在拆解一件机关。
三剑之后,残魂终于支撑不住。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整个形体开始崩解。“你们……逃不掉的!”它的声音在凝固的空间里回荡,“我在沧溟海等你们!血潮会吞噬一切!谁也救不了鲛人族!”
话音未落,最后一道黑烟被金线绞成碎片。残光四散,漂浮在空中,缓缓沉入血海。
凝滞解除。
风声重新响起,血浪翻滚,火焰继续燃烧。空间恢复流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但地上只剩下一滩焦黑痕迹,证明战斗确实结束。
陈霜儿站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抬手擦去,指尖沾红。道源令在玉佩中轻轻震动,自动吸收着残魂逸散的记忆碎片。那些信息缓慢流入识海,还未完全解析。
姜海收刀,单膝跪地。右臂的伤口彻底裂开,鲜血不断滴落。他喘了几口气,抬头看向陈霜儿。
“结束了?”
“暂时。”她说。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头。目光仍停留在残魂消散的地方。道源令还在吸收,说明还有内容未读取完毕。她必须等。
片刻后,玉佩停止震动。一段画面涌入脑海:一座深海祭坛,四周插满银鳞旗,中央有一块血色石碑,上面刻着鲛人文字。有人影在碑前跪拜,手中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那是冷月。
他在用心头血喂养咒符。
画面一闪而过,接着是另一幕:潮汐逆转的夜晚,海面泛起猩红波纹,无数鲛人从水中浮出,双眼无神,身体自燃。他们的血液化作红色雾气,升向天空,汇成一道血柱,直通云层。
第一祭坛启动。
与此同时,血海深处传来共鸣。倒悬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恐怖的气息正在苏醒。
魔尊本体即将回归。
陈霜儿睁开眼,眼神冰冷。
“我们走错了方向。”她说。
姜海撑着刀站起来。“什么意思?”
“雪原不是优先目标。”她转身看着他,“最后一枚道源令固然重要,但现在更关键的是阻止血祭。如果让第一祭坛完成,魔尊的力量会直接恢复三成,到时候别说集齐九令,整个九洲都会陷入混乱。”
姜海点头。“那就去沧溟海。”
“可我们进不去。”陈霜儿说,“外层有迷雾阵,内层有毒潮带,只有鲛人族的血才能通行。”
“但我们有传讯符。”姜海说,“你已经警告过他们了。”
“但他们不会撤。”陈霜儿摇头,“他们是守令者,宁死不退。”
两人沉默。
风从裂缝深处吹来,带着血腥味。地面的干尸依旧躺着,银鳞衣在微弱光芒下泛着暗光。姜海看了一眼那把匕首,突然上前,用力拔了出来。
刀柄冰凉,上面的刑罚殿标记清晰可见。
“这是证据。”他说,“拿回去给宗主看。”
“没用。”陈霜儿说,“冷月是金丹长老,一句话就能压下所有质疑。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潮汐逆转前到达深海祭坛,毁掉血碑。”
“怎么进?”
“靠这个。”她指向自己的玉佩,“道源令能感应到守令者的气息。只要靠近鲛人族活动区域,就有机会触发通道。”
“那你现在就出发?”
“我不能丢下雪原的线索。”她说,“必须两头兼顾。先去沧溟海阻止血祭,再去北境取令。”
姜海点头。“我跟你去。”
他把匕首收进怀里,握紧断刀。右臂还在流血,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
陈霜儿看了他一眼。“你的伤……”
“没事。”他说,“还能走。”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前走去。脚步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声响。血海的风从背后吹来,吹动她的麻衣和长发。
姜海跟在后面,脚步沉重。
通道越来越窄,岩壁上的符文由深紫转为漆黑,排列方式像是某种封印阵列。空气更加粘稠,呼吸都有些困难。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带。血海中央,一座残破的石台矗立在水面之上,周围漂浮着几块断裂的碑石。
陈霜儿停下脚步。
玉佩忽然震动起来。
她低头看去,发现那些漂浮的碑石上,隐约有文字浮现。是鲛人族的语言。
“这里曾经是通往深海的中转站。”她说,“千年前,守令者们就是从这里进入沧溟海核心区域。”
姜海环顾四周。“现在还能用吗?”
“试试。”
她走上石台,将手掌按在其中一块碑石上。道源令微微发烫,碑文开始发光。一圈淡蓝色的光晕从碑底扩散开来,在水面上形成一个圆形图案。
光圈缓缓旋转,像是在等待某种激活。
“需要钥匙。”她说。
“什么钥匙?”
“守令者的血。”
她抬起手,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入光圈中心。光晕猛地一闪,接着水面开始波动。一道半透明的阶梯从水中升起,通向深处。
“成了。”姜海说。
陈霜儿却没有放松警惕。她盯着那道阶梯,眉头微皱。
“太顺利了。”
“什么意思?”
“这座石台早就废弃,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激活。”她说,“除非……有人希望我们走下去。”
姜海握紧刀柄。“管他是不是陷阱,我们没得选。”
陈霜儿看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踏上阶梯。每走一步,水面就泛起一圈涟漪。阶梯下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走到一半时,玉佩再次震动。
她停下。
一道记忆碎片突然浮现:同样是这座石台,同样是这条阶梯,但旁边站着一名鲛人老者。他身穿祭司长袍,手持权杖,脸上写满悲痛。
他对她说:“护法大人,若您看到这一幕,请不要相信任何来自深海的回应。我们之中已有叛徒,血咒就是从内部种下的。”
画面戛然而止。
陈霜儿站在阶梯中央,心跳加快。
姜海察觉异样。“怎么了?”
她没回答,而是猛地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
石台边缘,一块断裂的碑石静静漂浮。表面原本没有任何痕迹,此刻却浮现出一行新字:
“信者死,疑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