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压抑。沈澜专注地盯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处理着一封全英文的紧急邮件,眉头微蹙。
林州扬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目光却没落在那些晦涩的单词上,而是近乎贪婪地描摹着沈澜冷峻的侧脸轮廓。
前排开车的许岩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沈总最讨厌工作时被人打扰,更别说这种直勾勾的注视了。
还以为这小男生挺机灵,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沈总最讨厌不懂分寸、纠缠不休的粘人精。
果然,沈澜快速回复完邮件,合上电脑,忍无可忍地侧过头。林州扬的视线太过直白,几乎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他声音冷硬:
林州扬立刻收回一点目光,眼神显得特别无辜,语气软软的:“我不会打扰你的……连看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沈澜铁石心肠,毫不松动。
“好吧,”林州扬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带着落寞,“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其实……原本不是非要和你呆在一起的。”
他顿了顿,眼神流露出茫然无措:“但我手机里找不到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朋友也回家了。我只是……不知道能去哪里,想找个地方坐坐而已。”
前排的许岩心里猛地一咯噔:这绿茶发言!以退为进,装可怜博同情!
他笃定地想,沈总才不吃这一套!那些想攀高枝的omega什么招数没用过,比这茶得多的都有,沈总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已经能预料到沈总会如何冷声让他靠边停车把这小妖精请下去。
然而,下一秒,沈澜的反应狠狠打了他的脸。
沈澜看着少年低垂的睫毛和那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模样,沉默了几秒,竟然生硬地转回了头,目视前方,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松了口:“……随你,你想看就看。”
林州扬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特别真诚:“好!谢谢你,你人真好!”
许岩:“!!!” 我听到了什么?!好人?沈总?他从哪个维度得出的结论?!我跟他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许岩内心疯狂刷屏时,林州扬忽然又看向他,好奇地指着他的头顶:“许哥,你耳朵……冒出来了。这是什么动物的耳朵啊?”
许岩顿时尴尬得脚趾抠地,头顶那对毛茸茸的、因为情绪激动而控制不住冒出来的棕色耳朵下意识抖了抖。
他刚想解释这是——
“好好开车。”沈澜冰冷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打断了他的话,也成功让那对耳朵受惊般地“咻”一下缩了回去。
“好的,沈总!”许岩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林州扬悄悄转回头,飞快地瞟了沈澜一眼,嘴角抿起一个得逞的小小弧度,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车子驶入一栋现代风格浓郁的独栋别墅。一位系着干净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闻声迎了出来,是负责厨房和日常起居的陈丽珍阿姨。
“回来了。”陈丽珍笑着接过许助手里的部分东西,看到沈澜身后跟着个陌生俊俏的少年,明显愣了一下,“这位是……”
沈澜脚步没停,只丢下一句“我回房间了”,便径直穿过客厅,走向电梯,显然没打算多做解释。
被独自留下的林州扬丝毫没有尴尬,主动上前一步,对着陈丽珍露出一个乖巧又阳光的笑容:“姨姨好,我叫林州扬。接下来要暂时借住在这里,打扰您了。”
陈丽珍一看这男孩长得俊俏,嘴又甜,眼神干净,立刻心生好感:“哎哟,这孩子,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是和小沈一起刚从船上下来吧?”
“是的,姨姨。”林州扬点头。
“坐那么久船肯定累了也饿了吧?”陈丽珍热情道,“姨姨去给你弄点吃的?很快的!”
林州扬眼睛一亮,从善如流:“真的吗?那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先去楼上收拾东西,收拾好了下来就能吃!”
“好,谢谢姨姨!”林州扬乖巧应下,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也走向电梯。
他记得很清楚,沈澜刚才按的是三楼。于是他毫不犹豫也按了三楼。
电梯门打开,三楼走廊安静宽敞,分布着好几个房间门。挨个找太麻烦,也太冒失。林州扬站在走廊中间,目光扫过那些紧闭的房门,嘴角微勾。
“006?”他在脑中呼唤。
【怎么了宿主ヽ(??▽?)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006兴奋地蹦出来,踌躇满志,准备大显身手。
“找一下沈澜在哪个房间。”
【你把我当什么了(`へ′)热成像仪吗?这种小事需要找我吗?】006不满地上下窜动,【右边第二间!哼!】说完就气鼓鼓地缩回去了。
“……谢了。”林州扬走到右边第二间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门很快被打开,沈澜已经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发梢微湿,像是刚洗过脸。
他靠在门框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眉头微蹙:“什么事?”
林州扬问得理所当然:“不让我进去吗?”
沈澜疑惑:“让你进来干什么?”
“我们不睡一起吗?”
沈澜:“……不。”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林州扬看着他斩钉截铁拒绝的样子,沉默了几秒,然后默默地、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沈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只见林州扬熟练地解锁,点开语音助手,然后将手机屏幕毫不避讳地对准沈澜,用清晰无比的声音对着手机话筒问道:
“Alpha睡过beta之后把人带回家,却不睡一个房间是为什么?”
人工智能语音助手刻板而清晰的女声立刻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
“根据大数据分析和常见情感案例,这种情况很大可能该Alpha将beta当成了临时泄欲工具或充气娃娃,需要生理需求时找你解决,不需要时便扔在一边防止碍眼。需要我为您具体分析此类心理动机或提供情感建议吗?”
沈澜:“…………”
他的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出水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这什么杂牌的手机,扔了!”
林州扬任他抓着,手腕传来细微的疼痛,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澜,执着地追问:“所以,真的是这样吗?你把我当……充气娃娃?”
“没有!”沈澜几乎是低吼出来,他感觉自己二十七年来的冷静自制正在眼前这个少年面前飞速崩盘,“我没有那样想!”
他猛地松开林州扬的手腕,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看着对方那双执拗又清澈的眼睛,最终像是败下阵来般,极其勉强地侧身让开了一条缝隙,语气硬邦邦的:
“……进来。仅限今晚。”
林州扬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光亮,立刻乖巧地应道:“好。”
他拖着行李箱,像只成功占领地盘的小动物,敏捷地从沈澜让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陈姨的声音:“小扬?面好了,快下来吃吧!”
林州扬脚步一顿,看向沈澜。
沈澜没好气地挥挥手:“吃完再上来。”
“嗯!”林州扬点头,转身下楼,脚步轻快。
楼下餐厅里,陈丽珍做的牛肉面热气腾腾,大块的炖得软烂入味的牛肉铺在面上,葱花翠绿,香气霸道地直往鼻子里钻。林州扬吃得头都不抬。
【咕噜……(ˉ﹃ˉ)】006在他脑海里疯狂闪烁,【宿主!好香!我也想吃!】
林州扬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思考了两秒,在脑内回复:“好。”
他迅速吃完自己那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端着空碗走进厨房。陈丽珍正在收拾灶台。
“陈姨,”林州扬声音乖巧,“面太好吃了,我还能再要一碗吗?”
“有啊!怎么没有!”陈丽珍一听就笑了,这孩子胃口好说明她做得好吃,她高兴还来不及,“来来来,姨给你捞,多给你盛几块肉!”
“谢谢陈姨,您做饭真的太好吃了。”林州扬嘴甜地夸赞。
陈丽珍笑得合不拢嘴:“喜欢就行!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姨说,姨给你做!”
“好。”林州扬端着重新堆满牛肉和面条的大碗,回到了安静的餐厅。
他将碗放在桌上,低声道:“006,吃饭了。”
【哇!宿主你最好啦!(≧?≦)?】006兴奋地蹦出来,光球直接扑向碗里最大的一块牛肉,瞬间,那块牛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林州扬看着它这豪放的吃相,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有手吗?”他注意到006要么是整个球趴在食物上,要么是利用能量直接将食物送到嘴边。
正在大快朵颐的006一愣:【可以有!】
话音刚落,只见那团毛茸茸的光球两侧,真的“噗”的一下,伸出了两只迷你版的、同样是光晕构成的小手!小手笨拙又灵活地抱起一根面条,一下塞进了嘴里,接着又去捞牛肉块。
林州扬:“……” 还挺方便。
等006风卷残云般吃完,碗里再次干干净净。林州扬端起空碗回到厨房。
陈丽珍见状,更是喜笑颜开:“哎呀,小伙子正在长身体,就是能吃!放那儿就行,我来洗。”
“不用了陈姨,我自己来就行,刚好活动活动。”林州扬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熟练地清洗起碗筷,一边和陈丽珍聊着天,问些家常里短,比如沈澜平时喜欢吃什么之类的,哪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洗完碗,他看到旁边篮子里还有新蒜,又主动坐下:“陈姨,我帮您剥点蒜吧。”
“哎哟,这孩子真勤快!”陈丽珍看他越发顺眼。
林州扬安静地剥着蒜,心思却转得飞快,和人打好关系总没错。
做完这一切,他才擦干净手,重新上楼,走向沈澜的房间。
林州扬回到房间时,里面空无一人。沈澜显然早就离开了。他没多问,自顾自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
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最后看到那件折叠整齐的深色丝质睡袍时,他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重新合上了箱盖。
洗了吧。他想了想,把所有衣服一股脑抱起来,找到洗衣房全部塞进了洗衣机。那件睡袍除外。
晚上和陈姨一起吃饭时,沈澜依旧没露面。林州扬问起,陈丽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解释:“小沈啊,忙得很!公司事多,应酬也多,经常不是深更半夜才回来。你别等他,多吃点。”
林州扬只好回房间打游戏消磨时间。刚上线,季维港的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连麦里传来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州啊!你可算上线了!假期作业写完了没?”
“作业?”林州扬操作着游戏人物,愣了一下,“什么作业?”
“我靠!忘了你失忆了!”季维港一拍脑门,“咱们国庆假期作业巨多!各科卷子加起来二三十张呢!本来还想抄你的,结果在船上光玩了,你又……”
“我不写了。”林州扬打断他,语气平淡。
季维港在那边惊得声音都劈叉了:“你不写了?!你再说一遍?!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卷王林州扬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林州扬,你这些天变化也太大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林州扬操作游戏的手指猛地一顿。附身? 根据006之前的解释,他确实算是一缕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
他沉默了几秒,才没好气地回怼:“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写作业。”说完,他直接退出了游戏。
好烦。他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气,说不清是因为作业,因为季维港的话,还是因为某个迟迟不归的人。
他又登陆游戏,狠狠打了两局排位,在游戏里大杀四方,靠着虚拟的胜利才勉强压下了那点不适感。
看了眼时间,学校离这里三十公里,明天得早起。他关掉游戏,准备洗澡睡觉。
【?????宿主宿主!主角回来了哦!在书房处理工作!要去夜袭吗?】006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蹦出来。
林州扬没搭理它,径直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过身体,洗去疲惫。
他关掉水,用一条宽大的浴巾松松地围在腰间,赤着上身,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过锁骨和胸膛。
“006,”他在脑中问,“他还在书房吗?”
【当然在!能量波动很稳定,正在努力工作呢!(★ w ★)】
林州扬深吸一口气,打开浴室门,就这么赤着上身,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
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拧动门把,推门而入。
书房里,沈澜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神情专注。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工作,他不悦地抬起头——
下一秒,所有的不悦都僵在了脸上。
门口,林州扬几乎半裸地站在那里,皮肤因为刚沐浴过透着淡淡的粉色,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水珠不断滚落,划过紧致的腹部线条,没入腰间的白色浴巾。
少年青涩却不乏韧劲的身体在灯光下一览无余,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鲜活诱惑。
沈澜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沉难测,声音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显得有些低哑: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