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琛态度的转变,如同在朱聿键封闭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微小的气窗。
虽然依旧身处牢笼,但他终于不再是完全的聋子和瞎子。
接下来的几日,借着每日短暂的放风和一些狱卒巡查的间隙,朱聿键与王琛之间建立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低频率的交流模式。
更多的时候,是王琛在说,朱聿键在听,如同一个谦逊的学生在听取老先生的教诲,但王琛的语气里,已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恭敬与探讨的意味。
“殿下,”
一次放风时,王琛借着弯腰咳嗽的动作,声音压得极低:
“这凤阳城,看似是中都,有守备太监,有留守司,有皇陵卫,架子搭得十足,实则内里早已烂透了。”
朱聿键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天井上方巡逻的狱卒,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个字。
“守备太监张奎,便是此地的土皇帝。”
王琛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此人贪婪无度,任人唯亲。城中大小事务,无论民政、刑狱,乃至皇陵修缮,皆需他点头。下面的大小官员,要么同流合污,要么便被排挤打压,如老朽一般。”
“守备兵力如何?”
朱聿键最关心这个。
“名义上有皇陵卫数千,但吃空饷的怕是有三成。剩下的,也多是被安排进来的关系户,疏于操练,军备废弛。真正能拉出来打仗的,恐怕不足五百,还分散在各处。”
王琛摇了摇头:
“至于留守司的兵,更是摆设,维持下街面治安尚可,遇事……哼。”
一幅外强中干、**透顶的凤阳城图景,在王琛的叙述中逐渐清晰。
这与他记忆里明朝中后期地方卫所的普遍状况吻合,但亲耳听到,仍让他心头沉重。这样的城池,如何能抵挡即将到来的风暴?
信息的另一个来源,是那个被王琛用最后一点私藏银子(缝在衣角里)悄悄买通的狱卒李三。
此人贪财,但胆子不大,也并非张奎的核心心腹,正好可以利用。
“李三,”
一次送饭时,朱聿键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沙哑:
“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李三掂量着手里刚到手的一小块碎银,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也乐于说些无关痛痒的消息换取好处:
“还能有啥?北边流寇闹得凶,城里人心惶惶的。好些个大户都在偷偷往南边运家当呢!”
“哦?”
朱聿键眼神微动:
“那张公公……就不管管?”
“张公公?”
李三撇撇嘴,声音压低了些:
“他老人家最近心情可不好,听说在府里发了好几通脾气,砸了不少东西。下面的人做事都提着心,生怕触了霉头。”
“为何?”
朱聿键追问。
“这就不清楚了,”
李三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
“好像是……京城那边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具体的,小的这等身份哪里能知道。”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连忙岔开话题,催促朱聿键快点吃饭。
京城来的不好的消息?
朱聿键心中猛地一跳。
结合王琛之前关于流寇势大的信息,以及李三这句含糊的透露,一个清晰的信号在他脑海中浮现——北京的局面,恐怕已经恶化到连凤阳这种地方的中枢都感到恐慌的地步了!
张奎作为守备太监,是皇帝的家奴,他的消息来源远比地方官员更直接、更快速。
他的暴躁易怒,绝不仅仅是因为地方上的流言,更可能是因为收到了来自权力核心的、确切的坏消息!
这印证了他的历史知识,也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少。
他将李三的话与自己的判断,隐去系统部分,简单与王琛交流了一下。
王琛听完,枯瘦的脸上也浮现出凝重之色:
“张奎此人,最是善于钻营,嗅觉灵敏。他若因此事焦躁,甚至开始约束不住脾气……恐怕,京师的局势,已非‘不妙’二字可以形容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紧迫感。
高墙之外,凤阳城暗流汹涌,权力的根基正在腐朽。
而高墙之内,一股微弱却顽强的新生力量,正在信息的碎片中,拼凑着未来的蓝图,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来自远方的、预示着巨变的雷声。
张奎的异常,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之下,隐藏着即将席卷而来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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