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琛那嘶哑的疑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也让朱聿键看到了希望的涟漪。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关于“制度性**”与“沉没成本”的问题,有些种子,需要埋在土里,等待合适的时机才能发芽。
他只是对着王琛,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些许善意的颔首,便转身蹒跚着走回了自己的牢房。
留下王琛一人,在原地怔忡,浑浊的眼珠里,惊疑不定地翻滚着。
接下来的两天,朱聿键没有再主动与王琛交谈。
他知道,对于王琛这种心高气傲又饱经摧残的读书人,过分的热情只会引起警惕。
他只是在每日两次那如同施舍般的放饭时刻,默默地观察。
他注意到,王琛比他自己更加虚弱。年老体衰,加上心气郁结,使得王琛每次端起那碗馊粥时,手都抖得厉害,吞咽时眉头紧锁,仿佛在服毒。
往往吃不到一半,便再也无法下咽,只能将破碗搁在一边,靠着墙壁喘息,眼神里是生理性的厌恶与更深沉的绝望。
就是这里了。
又是一个黄昏,狱卒骂骂咧咧地将盛着稀粥的破碗通过栅栏底下的缝隙塞进来。
今天的粥,似乎比往日更清,几乎能照见人影。
朱聿键端起自己的碗,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进食。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然后,他挪到与王琛牢房相邻的栅栏旁,这里有两根木柱的间隙稍大一些,能勉强递过一只碗。
他先将自己的碗放下,然后拿起王琛那边几乎没动过的粥碗,将自己的粥,缓缓地、平静地,分了一半过去。
他的动作不快,确保王琛能清晰地看到那浑浊的、带着馊味的液体,从一只碗流入另一只碗。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
王琛猛地抬起头,枯瘦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看着自己被加满的粥碗,又看向栅栏那边,朱聿键那只瞬间只剩小半碗的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这高墙之内,食物就是最硬的道理,是维系生命最基础的资源。
每个人都死死攥着自己那一点点活命的口粮,为了多吃一口,出卖灵魂、大打出手者比比皆是。
将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分给一个非亲非故、甚至可能毫无用处的人?
这超出了王琛的认知。
他宦海沉浮多年,见过太多落井下石,太多明哲保身,却从未见过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中,还有人愿意将活命的机会分予他人。
“殿下……您……”
王琛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一次,他用上了敬语。
朱聿键这才端起自己那只剩下小半碗的粥,仰头,几口便喝了个干净,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项维持生命体征的任务。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看向王琛,眼神平静无波:
“活下去,才可能看到答案。”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却清晰,
“关于你那天问的问题的答案。”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王琛封闭的心防。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衣衫褴褛,鞭伤未愈,面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里面没有疯狂,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沉如海的东西。
分粥的举动,是人性未泯的善。 提及那日的惊世之论,是志存高远的才。
而将两者结合,在自身如此窘迫之境仍能做出此举……
王琛沉默了很久,久到走廊尽头狱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终于伸出枯瘦的手,端起了那碗被加满的、依旧难以下咽的馊粥。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抬起头,第一次用真正正视的、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的目光,看向朱聿键,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数日的问题:
“老朽……王琛,忝为前吏部主事。敢问殿下,您……您究竟是何人?当年……又究竟所为何事,竟至于此?”
他知道,眼前之人,绝不仅仅是官方文书上那个“狂悖无礼、擅兴兵甲”的罪宗唐王。
这高墙之内,似乎囚着一条……真龙?
喜欢死囚亲王:系统加持,明末当雄主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死囚亲王:系统加持,明末当雄主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