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日报》与民生符器的推出,如同在朝歌这座已然焕发新生的古城中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大商疆域的每一个角落。首期日报的内容,尤其是帝辛那篇《告天下万民书》以及三种惠民符器的具体介绍,通过日益畅通的驿传系统,飞快地传向各州邑方国。
朝歌城内的盛况仅仅是一个开始。在距离朝歌数百里外的一个普通村落,老村长颤巍巍地捧着由乡吏送来的《大商日报》,让村里唯一的识字先生当众宣读。当听到“人定胜天”,听到北海大捷,听到那神奇的净水符、暖阳石和金光符时,围观的村民们眼中闪烁的光芒,比他们手中即将领到的金光符还要明亮。
“陛下……陛下心里装着咱们这些泥腿子啊!”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农喃喃道,粗糙的手掌抹过眼角。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能让水变干净、让冬天不那么难熬、让夜晚不再漆黑的东西,就是天大的好东西!而带来这些东西的陛下,就是真正的圣君!
类似的场景,在大商境内无数村落、城镇中上演。以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朝廷和人皇,第一次以如此具体、如此温暖的方式,走进了寻常百姓家。丝丝缕缕微弱却坚定的信念之力,从这些最底层的升斗小民身上升腾而起,跨越千山万水,汇入朝歌上空那日益磅礴的气运光团。这气运不再是单纯依附于王朝权力,而是真正扎根于亿万人族的期盼与认同之中,变得更加厚重、坚韧,且充满勃勃生机。
帝辛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他体内的皇极之力运转愈发圆融自如,与人道气运的共鸣也越发深刻。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遥远的边疆,有虔诚的信念在祈祷,有真挚的感激在回荡。这种与万民心意隐隐相连的感觉,让他对“人皇”二字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然而,民心如潮水般涌向朝歌的同时,潜藏在暗处的西岐势力,活动也变得更加诡秘和急切。
伯邑考似乎彻底收敛了之前的温文表象,虽然依旧每日出门,但行程变得更加飘忽,接触的人也更为隐蔽。暗卫回报,那几个深藏不露的随从,尤其是那位望气士,最近频繁出现在朝歌城几个重要的“节点”附近——比如负责《大商日报》印刷的工坊外围、匠造司材料运输的必经之路、甚至是一些人气旺盛的说书场。
他们不再试图窥探核心机密,而是像耐心的猎手,记录着一切细微的数据:日报的发行频率和大致流向、民生符器的发放点和民众反应、甚至不同说书内容引发的听众情绪波动……他们在收集关于朝歌“舆论机器”运行的一切信息。
更让帝辛警惕的是,暗卫监听到,伯邑考在与某位被边缘化的王室远支宗亲“偶遇”时,曾看似无意地叹息:“朝歌日新月异,确是繁华。然,礼者,天地之序也。如今重利轻义,奇技淫巧盛行,长此以往,恐人心不古,纲常紊乱啊。” 这话语看似忧国忧民,实则包藏祸心,是在暗中散播对新政的质疑,挑拨离间。
帝辛闻报,冷笑一声:“黔驴技穷,只能拾人牙慧,搬弄这些陈腐之言。” 他深知,在实实在在的民生改善面前,这种空泛的“纲常”指责苍白无力。但他也明白,不能放任这种言论滋长,必须予以回击。
他即刻召见报司主编,下令道:“下一期日报,增开‘新知’与‘辨析’栏目。‘新知’栏目,介绍一些简单的农时天象、卫生常识、乃至匠造司淘汰下来的一些无害小技巧,让百姓明白,知识并非贵族专属, ‘格物’亦可‘致知’。‘辨析’栏目,则选取一些市井流传的似是而非的言论,如‘重利轻义’、‘奇技淫巧’等,请饱学之士以通俗笔法,结合实事,剖析其谬误,阐明朝廷新政正是最大的‘义’,惠民技术正是最强的‘德’!”
他要利用《大商日报》这个舆论阵地,不仅传递信息,更要开启民智,主动引导思想,将辩论的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与此同时,帝辛也加强了对伯邑考一行人的“关照”。他并非要打草惊蛇,而是要让对方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注视之下。他故意让暗卫在某些场合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痕迹,让那位望气士在观测气运时,偶尔会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却带着警告意味的皇极之气掠过。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伯邑考身边的氛围明显凝重了几分。他们行动更加小心,但帝辛能感觉到,那种隐藏在平静下的焦躁感正在累积。
这一日,帝辛正在批阅奏章,其中一份来自北海。黄飞虎汇报,大军稳扎稳打,又收复两城,叛军收缩防线,依托险峻山势和越发诡异的妖法负隅顽抗。战事进入胶着期。黄飞虎请求朝歌继续提供“炎爆弩”箭矢和符板支援,并希望能再派遣一些擅长破解幻阵、诅咒的截教道友。
帝辛正要批复,忽然心念一动,目光扫过另一份看似普通的密报——那是监视西岐驿馆的暗卫例行汇报。其中提到,今日伯邑考的一名随从,以购买特产为名,去了一家位于城南、看似普通的笔墨店铺,停留时间略长于正常购物所需。
帝辛立刻调阅了关于这家店铺的背景资料。很干净,三代经营,口碑良好。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沉吟片刻,唤来暗卫统领,低声吩咐:“重点查那家笔墨铺,尤其是近半年的账目往来,以及店主的社会关系。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有种直觉,西岐的暗线,恐怕比他想象的埋得更深。伯邑考在朝歌的经营,绝不仅仅是拉拢几个失意贵族那么简单。
就在帝辛部署调查笔墨铺的同时,远在朝歌千里之外的西岐城中,一座古朴而雅致的宫殿内。
西伯侯姬昌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正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手指轻轻掐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副古老的龟甲,上面裂纹纵横,隐现玄奥。
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深深的忧虑。
侍立在一旁的次子姬发连忙上前:“父亲,可曾卜算出什么?”
姬昌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天机愈发混沌……帝辛之气运,如日中天,竟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象,与万民信念交织,已成大势……凤鸣岐山,恐难与之争锋啊。”
姬发眉头紧锁:“难道就任由他……”
姬昌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深邃:“莫急。盛极而衰,物极必反。帝辛推行此等激进之策,看似得了民心,实则触动太多……等着吧,这洪荒的水,浑得很。吾等只需静待时机,谨守‘仁德’之本,自有……‘高人’会坐不住的。”
他话中未尽之意,让姬发心中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朝歌与西岐,明暗两条战线上的较量,都已到了关键时刻。帝辛凭借新政和民生利器,赢得了民心大势,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而西岐则如同潜藏在潮水下的暗流,看似被压制,却依旧在耐心地寻找着堤岸上最细微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