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的平静,被东海之上骤起的风云打破。
这一日,天色阴沉,海面浊浪排空。伴随着沉闷的雷声与浩荡龙威,东海龙王敖广,竟亲自率领龙子龙孙、虾兵蟹将,旌旗招展,战鼓轰鸣,将陈塘关围了个水泄不通!
敖广并未化为人形,巨大的青龙真身半隐于乌云之中,龙首低垂,俯瞰着陈塘关城楼,声如雷霆:“李靖!出来答话!”
李靖闻讯,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披甲持戟,登上城楼,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将领们。
“东海龙王陛下驾临,末将有失远迎,不知陛下兴师动众,围我关隘,所为何事?”李靖不卑不亢,拱手问道。
“李靖!休要装糊涂!”敖广龙目含怒,声震四野,“你纵子行凶,打伤我巡海夜叉,藐视龙宫威严!此事,你作何解释?!若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休怪本王不念同盟之谊,水淹陈塘关!”
龙威如山,压得城头兵士几乎喘不过气。海浪随着敖广的怒气不断冲击着堤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李靖心知此事难以善了,但也不能弱了气势,沉声道:“龙王陛下明鉴!当日之事,皆因贵属巡海夜叉无端掀翻渔船,滋扰民生,欺凌弱小而起。小儿哪吒路见不平,出手制止,虽有冒犯,却也是事出有因。陛下若是不信,可唤当日被掀翻渔船的渔民前来对质!”
“哼!强词夺理!”敖广身边,一名龙太子(敖广第三子,敖丙)厉声喝道,“我龙宫巡海,自有法度!即便属下有错,也当由我龙宫自行处置,何时轮到一个乳臭未干的人族小儿越俎代庖,动手殴打?此乃对我龙族尊严的挑衅!父王,何必与他多言,直接发水,拿了那小儿问罪便是!”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李靖额头见汗,正欲再辩,却听一个稚嫩却清亮的声音自城下响起:
“坏龙!不准欺负我爹爹!那个丑八怪就是我打的,怎么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哪吒不知何时溜出了府邸,此刻正站在关墙之下,双手叉腰,仰着小脸,毫无惧色地瞪着空中那庞大的龙族队伍。他周身隐隐有灵光流转,那属于灵珠子的本源气息,让敖广等修为高深的龙族都感到一丝心悸。
“哪吒!回去!”李靖大惊,连忙喝道。
“哦?你就是那灵珠子转世?”敖广龙目聚焦在哪吒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自然能感受到哪吒的不凡,也更清楚其背后的因果。太乙真人之前的暗中传讯与怂恿,此刻在他心中回荡。
“正是小爷!”哪吒浑然不惧,“你们龙宫的人先做坏事,还不准人管了?有本事冲我来,为难我爹爹算什么本事!”
“狂妄小儿!”敖丙大怒,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蓝光自云中扑下,手持方天画戟,直取哪吒!“今日便替父王拿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三太子小心!”李靖惊呼,却已阻拦不及。
眼看敖丙来势汹汹,哪吒却是不慌不忙,他这些时日跟随徐淳并非白学,虽未习得高深法术,但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和基本的应对技巧却增长不少。只见他小脚一跺地面,身形如电般侧滑避开戟锋,小手一翻,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对金光闪闪、宛若玩具般的圈子(实为灵珠子本源之力幻化),迎着敖丙的画戟便架了上去!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卷起漫天沙尘。
令所有龙族和李靖都目瞪口呆的是,哪吒竟稳稳接住了敖丙这一戟,身形只是微微一晃!反倒是敖丙,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从画戟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腾,险些拿捏不住兵器!
“这……这怎么可能?!”敖丙又惊又怒,他乃东海龙宫三太子,修为虽不算顶尖,但也绝非一个人族三岁幼童可敌!这灵珠子转世,竟恐怖如斯?
哪吒得势不饶人,一双金圈舞动如风,带着道道破空金光,反守为攻,向着敖丙周身要害招呼过去。他招式虽稚嫩,却快如闪电,力大无穷,更隐隐蕴含着一丝征伐杀戮的法则意味,逼得敖丙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城上城下,一片寂静。只有兵刃碰撞声与海浪声交织。所有人都被这超出常理的一幕惊呆了。
云端之上,敖广龙目之中精光闪烁,心中更是翻江倒海。这哪吒的潜力,远超他的预估!太乙真人所言不虚,此子若不能收归阐教,他日必成心腹大患!而帝辛抢先一步的布局,也让他深感棘手。此刻,他若强行以大欺小,亲自出手拿下哪吒,且不说能否轻易成功,就算成功了,也势必与如今气运正隆的大商彻底撕破脸,违背盟约,后果难料。可若就此退去,龙宫颜面何存?
就在敖广骑虎难下之际,陈塘关内,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龙王陛下,三太子,还请住手。”
一道清光闪过,徐淳的身影出现在哪吒与敖丙之间,大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激斗中的两人分开。
“徐先生!”哪吒见到徐淳,立刻收了金圈,跑到他身边。
敖丙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着徐淳,他能感觉到这老修士修为并不比自己高多少,但刚才那分开两人的手法,却玄妙异常,仿佛引动了周遭天地灵气的某种秩序。
徐淳先是对敖广遥遥一礼,然后温声道:“龙王陛下,三太子,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龙宫威严,老朽代他赔个不是。然事出有因,巡海夜叉滋扰民生在先,亦是事实。不若双方各退一步,龙宫约束下属,我陈塘关亦严加管教哪吒,化干戈为玉帛,以免伤了我人、龙两族的和气,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话语平和,却点明了关键:人龙盟约大局为重,且暗示可能有“仇者”在暗中挑拨。
敖广闻言,龙目微眯,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他并非不明事理,只是被太乙怂恿加之确实丢了面子,才兴师问罪。如今哪吒展现的实力和徐淳的点拨,让他冷静下来。为了一个巡海夜叉和一时意气,与大商乃至这潜力无穷的灵珠子转世彻底对立,绝非明智之举。
“……罢了。”敖广沉默片刻,龙首微点,“看在徐先生和同盟之谊的面上,此事就此作罢。李总兵,还望你好生管教令郎。我们走!”
说罢,龙尾一摆,卷起风云,带着龙子龙孙与虾兵蟹将,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海面也随之恢复平静。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太乙真人的算计,绝不会就此停止。
与此同时,朝歌王宫。
帝辛刚刚听取了徐淳通过特殊渠道发回的关于陈塘关事件的详细报告,对徐淳的处理方式表示赞许。然而,另一份来自南方荆楚之地的加急军报,让他瞬间将注意力转移。
军报由荆州驻守大将呈递,内容触目惊心:
“陛下,镇南巫寨遭不明势力袭击,‘圣火’几近熄灭,寨中巫祭伤亡惨重,幸存者皆中诡异‘黑蛊’,神智混乱,肉身异化!更有大量黑袍人活动踪迹,其气息与扬州、北海邪教同源!巫寨乃镇压南方瘴疠、沟通地脉之关键,如今异动,恐引发整个南疆动荡,荆州鼎气机亦随之剧烈波动,星图封锁似有松动迹象,然其波动充满不祥!”
帝辛猛地站起身,走到洪荒山河图前,目光锐利如刀,钉在荆州方位。
圣教!他们果然在荆州动手了!而且手段如此酷烈,直接攻击巫寨核心“圣火”,使用恶毒“黑蛊”!
“传令!”帝辛声音冰冷,“荆州驻军,即刻开赴镇南巫寨区域,清剿邪教,救援幸存巫祭!着医官署并精通解毒、净化之术的修士火速南下!”
“令参星院,全力监控荆州鼎气机变化,捕捉星图封锁松动之机,尝试建立‘透星感应点’!”
“通告闻仲,扬州局势若稳,可分兵南下,协防荆州,阻击圣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另,拟旨,公告天下:邪教‘圣宗’(帝辛暂定之名,取自圣教、圣主),祸乱苍生,侵蚀轮回,今又攻伐巫寨,荼毒南疆,其行天人共愤!凡我大商子民,遇此邪徒,格杀勿论!凡提供其线索者,重赏!”
帝辛很清楚,与圣教的斗争,已不再局限于暗中较量,必须上升到明面的舆论战和全面对抗!他要将这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旨意迅速传达下去。整个大商的战争机器,再次调整方向,一部分力量开始向南方荆州倾斜。
而此刻,远在昆仑山玉虚宫投影内的太乙真人,通过水镜术看到敖广退去,脸色铁青。又感受到南方荆州那股冲天而起的混乱与不祥气息,他掐指一算,眼中反而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帝辛啊帝辛,你四处救火,顾此失彼!荆州乱起,龙宫离心,我看你还能支撑几时!哪吒……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洪荒棋局,因荆州之变,再添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