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的夜色比白天更加喧嚣,也更加危险。主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一旦转入那些狭窄曲折的巷道,光线便骤然暗淡,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林见带着紫苏,在迷宫般的巷弄中穿行。他看似随意,脚步却精准地避开了一些设有隐秘禁制的角落,以及几处散发着浓烈煞气的宅院。紫苏紧跟在他身后,淡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微微发亮,小心地收敛着自己的妖气,她对林见展现出的、对这座混乱之城阴暗面的熟悉感到一丝惊讶。
最终,林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面前是一面斑驳不堪、爬满苔藓的砖墙,看上去并无特殊。但他脚下的影子却微微蠕动,感知到墙面上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
“跟紧。”林见低声道,随即伸手按向墙面某块不起眼的青砖。灵力以一种独特的频率注入,砖墙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模糊光门。一股阴冷、混杂着各种怪异气息的风从门内吹出。
紫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完全没察觉到这里竟然另有乾坤。
两人先后踏入光门。眼前景象豁然一变,不再是狭窄的死胡同,而是一条更加幽深、宽阔的地下通道。通道两旁,每隔数丈便悬挂着一盏散发着惨绿色或幽蓝色光芒的灯笼,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鬼气森森。这就是黑水城地下着名的“鬼市”。
与地上店铺的明目张胆不同,鬼市中的摊位更加隐蔽,摊主大多笼罩在宽大的黑袍或斗篷里,看不清面容。售卖的东西也更加诡奇:装在琉璃瓶里跳动的心脏、缠绕着黑气的骷髅头、写着诡异符咒的人皮卷、甚至还有被符箓封印、发出呜呜哭声的模糊魂体。讨价还价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如同鬼语啾啾。
紫苏下意识地靠近了林见一步,这里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林见却面色如常,他体内那缕诡影之力,对此地的阴邪气息非但不排斥,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惬意。他来这里,目标并非那些邪物,而是寻找关于“阴魂玉”和“九幽草”的线索,以及尽可能了解玄机阁拍卖会的内幕。鬼市,是打听消息的最佳场所。
他带着紫苏,在一个售卖各种残缺古籍、玉简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干瘦如柴的老者,眼皮耷拉着,仿佛随时会睡去。
“可有关于幽冥地域、稀有阴属性材料的记载?”林见沙哑着声音问道,刻意改变了些许声线。
老者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林见一眼,又瞥了瞥他身后的紫苏,慢悠悠地指了指摊位上几枚颜色暗淡的玉简:“自己看,价格标着呢。”
林见神识扫过,大多是一些常见的信息,并无价值。他正欲离开,老者却忽然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在他耳边响起一丝阴恻恻的声音:“小哥面生得很,是想找‘阴魂玉’吧?”
林见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传音回去:“老人家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老者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传音却清晰无比,“老朽只是提醒小哥,最近打听‘阴魂玉’的人可不少。城西‘尸傀老人’前些天弄到了一批货,成色不错,不过嘛……嘿嘿,价格可不便宜,而且,想要的人也多。”
尸傀老人?林记下这个名字,随手弹过去几块中品灵石:“多谢。”
离开古籍摊,林见又逛了几个售卖药材和杂货的摊位,零星得到一些关于“九幽草”生长于极阴之地的常见信息,并无太大收获。倒是关于玄机阁拍卖会的传闻听了不少,据说此次不仅有《幽皇经》残卷的噱头,还有几件压轴的宝物,引得各方势力云集。
就在他们走到鬼市较为深处的一段,人流相对稀少时,前方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引起了林见的注意。
只见三个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狰狞鬼首图案的壮汉,正围住一个摆摊的老妪。那老妪摊位上摆放的,正是一些零散的阴属性矿石和材料。
“老东西,识相点!这块‘暗魂铁’我们幽冥殿要了,十块下品灵石,够意思了!”为首的一个刀疤脸汉子恶声恶气地说道,拿起摊位上最大的一块暗沉沉矿石在手里掂量着。
老妪气得浑身发抖:“十块下品灵石?这暗魂铁至少值五十块!你们……你们这是明抢!”
“抢?”刀疤脸狞笑一声,“在这黑水城,我们幽冥殿看上的东西,那就是我们的!给你灵石是给你面子!再啰嗦,一块灵石都没有!”他身后的两名汉子也配合地散发出炼气**层的威压。
周围的人群纷纷避开,显然对幽冥殿的名头颇为忌惮。
林见眼神微冷。幽冥殿的人果然也到了黑水城,而且如此嚣张。他注意到,那老妪摊位角落,有一块不起眼的、鸡蛋大小的黑色玉石,表面有天然的云纹,内部似乎有细微的流光转动,与他之前在玉简中看到的关于“阴魂玉”的描述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块玉的灵气似乎内敛到了极致,近乎顽石。
紫苏也看到了那边的冲突,轻轻拉了拉林见的衣袖,眼中流露出不忍,低声道:“木影大哥,他们太欺负人了……”
林见沉吟一瞬,忽然对紫苏低语了几句。紫苏先是一愣,随即紫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身形悄然后退,融入旁边一根石柱的阴影里,气息几乎完全消失。月影狐族的隐匿天赋,确实不凡。
这时,那刀疤脸已经不耐烦,直接就要将暗魂铁揣入怀中。老妪上前阻拦,被他一把推开,踉跄着差点摔倒。
“住手。”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林见缓步从阴影中走出,看向那三个幽冥殿弟子。
刀疤脸动作一停,斜眼打量着林见,见他气息不过炼气六七层,嗤笑道:“哪来的不开眼的小子,想学人英雄救美?这老家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路见不平。”林见语气依旧平淡,“这块暗魂铁,我出一百下品灵石。”
老妪和刀疤脸都愣住了。
刀疤脸脸色一沉:“小子,你存心找茬?跟我们幽冥殿抢东西?”
“鬼市规矩,价高者得。”林见淡淡道,“还是说,幽冥殿已经可以不守黑水城的规矩了?”
刀疤脸眼神阴鸷,死死盯着林见,似乎在判断他的来历。炼气六层就敢挑衅幽冥殿,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所依仗。他冷哼一声:“好!价高者得是吧?我出两百!”
“三百。”林见眼皮都没抬。
“四百!”刀疤脸咬牙,这块暗魂铁虽然不错,但市场价也就四五百下品灵石顶天。
“五百。”林见继续加价。
刀疤脸脸色铁青,这已经超出暗魂铁的价值了。他死死盯着林见,又看了看那块矿石,忽然狞笑一声:“好!小子,你有种!这块破石头让给你了!”他倒想看看,这小子能不能拿出五百灵石。
林见也不废话,直接取出一个储物袋,点了五百下品灵石给那老妪。老妪接过灵石,手都在颤抖,感激涕零地看着林见,连连道谢。
刀疤脸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厉,对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三人呈品字形将林见围住。显然,他们不打算让林见带着灵石和矿石离开。
“小子,灵石不少嘛。借点给哥几个花花?”刀疤脸阴笑着逼近。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刹那,异变突生!
通道顶上一盏幽蓝色的灯笼毫无征兆地炸裂,阴冷的火焰四溅,同时,一股浓郁的黑雾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隔绝了视线和部分神识探查。
“怎么回事?”
“小心!”
刀疤脸三人惊呼,下意识地靠拢戒备。黑雾中传来几声闷响和短促的惨叫。
不过两三息功夫,黑雾迅速散去。只见那三名幽冥殿弟子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们身上的储物袋和兵器都不翼而飞。而林见和那老妪,也已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人群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查看。幽冥殿的人吃了亏,这鬼市怕是要不太平了。
鬼市另一条僻静的岔道中,林见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紫苏也从旁边悄然现身,将三个储物袋和那块暗魂铁递给林见,小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木影大哥,搞定了!我的‘迷影幻雾’还行吧?”
林见接过东西,检查了一下暗魂铁,确认无误,又将那三个储物袋随手收起,点了点头:“不错。”
他之前让紫苏做的,就是在冲突升级时,用幻术制造混乱,他则趁机出手解决那三人,并顺手牵羊。既能帮那老妪解围,得了矿石,又能小小惩戒一下幽冥殿,补充一下自己干瘪的灵石袋,一举三得。
“我们得快些离开,幽冥殿的人很快会找来。”林见说道,目光却瞥向手中那块暗魂铁。在刚才接触的瞬间,他体内的诡影之力似乎对这块矿石旁边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玉石,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块黑色玉石也摄入手中,触手冰凉,神识探入,依旧感觉不到什么灵气,仿佛真是块普通石头。
“走吧。”他将玉石收起,压下心中的一丝疑惑,带着紫苏迅速消失在鬼市错综复杂的通道深处。
那块看似无用的玉石,或许并非那么简单。而幽冥殿的出现,也让三日后的玄机阁拍卖会,蒙上了一层更浓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