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舜华听着他始终如一的维护话语,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那点因秘密被提及而产生的慌乱,渐渐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取代、包裹。
她想起自己拥有的这份力量,或许正是为此而生,或许……也能让他肩头的重担,稍稍减轻一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迎上景元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被泉水洗涤过的星辰。
她轻轻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带着一种纯粹的善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想要为他分忧的念头:“我愿意试试。”
她顿了顿,眸光微转,落在他似乎永远含着笑意的唇角,语气里带上了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的期盼,“万一……我的歌声真的能帮到飞霄将军的话呢?你也会开心的,对吧?”
最后这句轻轻的问话,像一片羽毛,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景元心湖最柔软的地方,漾开了一圈前所未有的涟漪。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双向来算无遗策、洞若观火的眼眸,在那一刻竟也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怔忡。
她答应尝试,他预料到了,无论是出于她的善良,还是对仙舟同盟的考量。
但她这最后一句,这带着点依赖、点试探,仿佛他的情绪也能牵动她心绪的话语,却在他精密计算的情感防线之外。
他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那份因她而升起的忧虑,与此刻心底翻涌的、陌生的暖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他长久以来筑起的理智堤坝。
他想说的有很多,想叮嘱她切莫逞强,想告诉她他的忧心远胜于欣喜,更想问她,为何会觉得他的心情如此重要……
但千回百转的思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融在他愈发柔和的眉眼里。
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那笑容不再仅仅是惯常的从容,更添了几分真实的温度,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的暖流。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若能成事,于公于私,都值得欣慰。”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最终仍是将那份深切的关怀,凝练成一句重复的、却重若千钧的嘱咐:“但依旧如前所言,量力而行,你的安危,方才是首要。”
这一次,“你的安危”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视。
岁舜华看着他眼中那复杂难辨,却唯独对她清晰流露的温柔与郑重,心头那点仿佛被小猫挠过的痒意又悄然浮现,还夹杂着一丝甜意。
她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回给他一个“你放心”的明媚笑容。
一旁的怀炎将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端着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了嘴角愈发明显的笑意。
心中暗道:这小子,平日里算计起各方各面来眼都不眨,如今倒像是遇上了最难的棋局,步步谨慎,句句斟酌,偏偏又情难自禁。这罗浮的春风,看来是吹到神策府最深处的书房里来了。
一旁看似在悠闲品茗的椒丘,执杯的动作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那双狐狸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亮的光,如同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秘密,唇角克制地向上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他迅速垂下眼帘,借着吹拂茶汤热气的动作,掩饰了几乎要溢出的笑意。
心中暗忖:原来如此……这位岁姑娘在景元将军心中,份量果然非同一般。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其中的亲昵与在意,可绝非寻常友朋之间能有。
而一直抱臂立于椒丘身侧,如同沉默影子的貊泽,虽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冷峻的眉梢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精准地捕捉到了景元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怔忡与随之散开的温柔。
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景元身上移开,又扫过岁舜华的脸庞,随即恢复成古井无波的状态,只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一笔。
景元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侧后方那两道虽含蓄却存在的探究目光——椒丘的了然与貊泽的审视。
椒丘此时已整理好表情,适时地站起身,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充满感激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洞察从未发生:“岁姑娘深明大义,椒丘在此代敝上先行谢过!景元将军爱护之心,更是令人动容。”他话语圆滑,既表达了感谢,也含蓄地点明了方才所见,却又不着痕迹。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再叨扰了,正好初次来访罗浮,也想随处逛逛,领略一番仙舟盛景。” 他极为识趣地给出空间,拉了拉旁边一直沉默如背景板的貊泽。
貊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对着景元和怀炎微一颔首,算是告别,目光扫过岁舜华时,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眼神似乎缓和了微不可辨的一丝。
只是在转身前,目光再次飞快地扫过景元与岁舜华,将那幅一人郑重嘱咐、一人含笑应承的画面刻入脑中,随即沉默地跟在椒丘身后,如同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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