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那一记古老“信息”的冲刷,像一桶冰水,浇在即将沸腾的油锅边缘。沸腾暂时止歇了,但油还是滚烫的,锅底的火也未熄灭,只是以一种更沉闷、更不稳定的方式持续燃烧。
镜中的阴影,在经历了“困惑”的凝固后,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它不再狂暴挣扎,也不再完全死寂。那巨大的、轮廓模糊的存在,仿佛一头被无法理解的谜题困住的巨兽,在墨蓝色的湖水中缓慢地、无意识地漂移。它的“躯体”边缘,那些细微的、如同眼睛或嘴巴般的复杂结构,开合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且不规律,时而静止,时而轻微痉挛一下,像是在无意识地咀嚼、反刌着夜枭灌输进来的、那些关于“差异”与“错误”的浩瀚信息碎片。
这种状态,通过镜子这个“窗口”,以一种更微妙、更渗透的方式影响着外界。
首先变化的,是菜园本身。被阴影挣扎时结晶化、板结化的土地和韭菜,并未恢复原状,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中间态”。土壤不再坚硬如铁,但表面覆盖了一层极淡的、不断缓慢变化的暗金色“苔藓”,这些苔藓的纹路毫无规律,像是混乱的涂鸦,又像是最精密的电路板被某种力量随机擦除又重画。韭菜的结晶状态也部分解除,但叶片变得半透明,叶脉中流淌的不再是叶绿素,而是一种暗淡的、混合了金银二色的、缓慢流动的微光。它们不再生长,也不再枯萎,就那样凝固在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静谧。
镜面中心的“窗口”虽然缩小了一些,但并未完全闭合,稳定在一个脸盆大小的状态。透过窗口看去,那片倒悬的星湖显得比以往更加“清晰”,但也更加“虚假”,像一幅过于逼真的全息投影。湖面下的阴影缓慢漂移时,会在镜面投射出极其淡薄、不断扭曲变形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其局部结构的“光影”。这些光影并非实体,却能短暂地“覆盖”在菜园的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留下转瞬即逝的、复杂的、难以理解的几何或拓扑图案。这些图案看久了,会让人产生强烈的眩晕和认知错乱感,仿佛大脑在试图理解一套完全陌生的、自相矛盾的几何法则。
其次,是那股从镜中持续散发出的、淡淡的“困惑”场。它不像之前的“静滞”规则那样强制冻结和定义,更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柔和的、却无法摆脱的“干扰信号”。身处其中,思维会变得容易发散、跳脱,记忆的片段会随机闪现又混杂,逻辑链条会不由自主地绕弯、打结。最直接的影响,是镇民们脑海中那些“知识虫”。
知识碎片不再像之前那样,要么沉寂,要么暴走,要么在强烈意志引导下有序转化。它们现在变得…极其活跃且难以预测。就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刚刚被喂了奇怪食物的昆虫,开始以各自混乱的方式,疯狂地尝试与宿主互动,展示、提问、甚至…模仿。
清晨,私塾里,一个平时最沉默寡言、喜欢观察蚂蚁的孩子,突然站起来,用炭笔在木板上飞速画下了一幅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六边形嵌套构成的、不断自指的“无限迷宫”图,然后指着图中心一个模糊的点,用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对周小凡(虽然周小凡还在“茧”中,但私塾已恢复部分教学,由另一位老先生暂代)说:“先生,出口在哪里?或者,入口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老先生和孩子们看着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图,面面相觑。那孩子画完,就坐下了,继续看他的蚂蚁,仿佛刚才只是打了个嗝。
醉仙楼后院,一个帮厨的学徒,在切韭菜时,手里的菜刀突然以一种违背力学原理的、流畅到诡异的方式,自动将一堆参差不齐的韭菜,在一息之内切成了长短、粗细、倾斜角度完全一致的、完美的圆柱体。每一根韭菜柱的切面,都光滑如镜,甚至能倒映出人影。学徒自己都吓傻了,看着手里闪着寒光的菜刀,喃喃道:“我…我就是觉得,它们躺得太乱了,看着难受…”
武馆里,一个正在练习“柔韧意象”引导下新悟出的歪扭剑法的学徒,在一次看似失败的突刺后,剑尖前方的空气突然扭曲、折叠,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存在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不稳定的“空间褶皱”。褶皱另一头,隐约呈现出观测塔顶的一角景象,甚至能听到林凡一声轻微的惊“咦”。虽然褶皱瞬间平复,但那学徒吓得剑都掉了,脸色惨白。
这些现象,并非“污染”,也非有序的“引导成果”。它们更像是知识碎片在“困惑场”的影响下,与宿主潜意识中某些细微的念头(“找不到出口的焦虑”、“对杂乱的厌恶”、“对距离的瞬间想象”)相结合,自发产生的、短暂的、扭曲的、往往毫无实用价值甚至带有风险的“规则扰动”或“现象投影”。
它们是阴影“困惑”的延伸,是混乱逻辑的短暂具现。危险,但似乎也…蕴含某种难以言喻的、混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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