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破封遇天道银行账单 第179章 粥未尽，暗流生

营地分粥的场面，比预想中更加有序。

岳擎带着两名值守弟子站在队伍两侧，没有佩剑，手按在腰间制式长棍上，目光平稳地扫视人群。不需要呼喝，那份经历过血战沉淀下来的肃杀气质，自然让队伍保持着良好秩序。

排在最前面的是老人和孩子。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木杖的老妪颤巍巍递出豁口的陶碗，掌勺的汉子舀起满满一勺浓稠的米粥，小心倒入。滚烫的粥在碗中微微晃动，米粒饱满晶莹。老妪双手捧住，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低声念叨着：“好粥……好粮……”

孩子们得到的分量稍少，但碗里都特意多放了些熬得软烂的米油。他们迫不及待地蹲到一旁，用小木勺或直接凑到碗边，呼呼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啜饮。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停下，脸上是全然的满足。

轮到青玄宗弟子和主要管事时，他们也规规矩矩排队，没有半分特殊。秦穆接过自己的那份——和所有人一样，标准的一勺——走到旁边，与李承运、周若雪站在一起。

“米不错。”李承运喝了一口，咂咂嘴，“比宗门灵田产的口感糙些，但香气足，地气厚。”

“生长周期短，又是新垦地，能这样已是极好。”周若雪用勺子慢慢搅动粥碗，目光却落在排队的人群脸上，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首次共食，效果显着。你看那边，昨日为贡献点争执过的那两人，现在正凑在一起说话。”

秦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两个之前因清理废墟分配区域有过口角的汉子，此刻端着粥碗，站在一处，边喝边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什么，神情已无芥蒂。

“食物最能安抚人心，也最能凝聚人心。”秦穆低声道，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入胃中，带来扎实的暖意，连带着连日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些许，“但仅靠一次共食还不够。周师妹，贡献点细则的修订，需加快。”

“已草拟出初版。”周若雪点头，“增加了技术贡献、管理贡献的评定标准，引入了‘基础保障点数’概念，确保无劳动能力者也能换取最基本生存物资。下午可召集各棚代表商议。”

李承运几口喝完粥，抹了把嘴：“防御工事那边，今日就能把东侧缺口彻底堵上，阵法节点也埋好了三个。岳师弟提过，想组建一支常备巡逻队，不只巡营地，也要往外探出五里，设立暗哨。我觉得可行。”

“同意。”秦穆毫不犹豫，“人员从护卫队中选拔，贡献点倾斜。这事你和岳师弟定。”

他们低声交谈着营地事务，而另一边，清霖真人已从静室返回。她脸色略显苍白，方才引导吴老四意识回归、逼出秽气消耗颇大，但眼神清明。

“如何？”秦穆问。

“咒印未消，但神智已清。”清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宽慰，“方才呕出不少污秽之物，内含的邪力正在消散。他……哭了许久，说了些胡话，但能认出人，也知道自己之前干了什么。”她顿了顿，“他求见厉师弟。”

秦穆眉头微蹙：“地底情况？”

清霖摇头：“异物反扑凶猛，厉师弟方才意念传讯只道‘已击退，需稳固’，便再无余力多言。此刻不宜打扰。吴老四那边，我暂且安抚，告诉他厉师弟已知晓，让他先养神。”

正说着，石铁端着一碗粥大步走过来，将碗递给清霖：“真人，您的粥。一直温在灶边。”

清霖接过，道了声谢。石铁没有立刻离开，搓了搓粗大的手掌，压低声音：“真人，秦师兄，老吴那边……真稳住了？”

“暂时。”清霖道，“但心防初破，最是脆弱。需有人看顾，也要防着其他变故。”

石铁脸色一肃：“我明白。我已经排了两个靠得住的兄弟，轮流在静室外守着，也跟棚里的人都打过招呼，不许去吵，也不许乱传话。”他犹豫一下，“就是……刚才分粥时，我瞅见有好几个人，脸色也不大对劲，眼神飘忽，像是没睡好。问他们，只说做了噩梦。”

秦穆、清霖、周若雪三人目光瞬间交汇。

“不止一个？”秦穆沉声问。

“起码四五个。”石铁点头，“都是之前咒印比较重，或者家里……没了人的。”

清霖放下粥碗：“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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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西北角，一个相对僻静的窝棚里。

陈阿婆独自坐在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上，手里捧着的粥碗已经凉了，她却一口没动。她呆呆地望着棚外一角天空，嘴唇无声地嚅动着，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碗沿。

清霖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石铁跟在后面，低声道：“阿婆的儿子、儿媳，都没能逃出来。就剩她和一个七岁的小孙女，小姑娘今天去领粥，活泼些。”

清霖示意石铁留在外面，自己缓步走近，在陈阿婆面前蹲下，柔声道：“阿婆，粥要凉了。”

陈阿婆缓缓转动眼珠，看向清霖，眼神空洞：“真人……我昨晚……又看见我儿了。”

“梦里？”

“不是梦……真真的。”陈阿婆声音沙哑，带着颤，“他就站在棚子口，浑身是血，喊冷，喊饿，说下面黑，说娘你怎么不来看我……我想过去，可动不了……然后他就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我扑过来……”她浑身发起抖来，粥碗差点脱手。

清霖接过粥碗放在一旁，握住陈阿婆枯瘦冰凉的手，月华之力温和注入。老人身体一颤，眼神稍微聚焦了些。

“阿婆，那是噩梦。”清霖声音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您儿子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您如此伤神。您还有小孙女要照顾，得保重自己。”

“可……可太真了……”陈阿婆眼泪滚下来，“我这心里，堵得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清霖仔细探查老人体内，并未发现明显的秽气或咒印残留，但心神确实衰弱紊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持续消耗、暗示。她心中微沉——这症状，与吴老四初期有些相似，但更隐蔽，也更分散。

离开这个窝棚，清霖又由石铁引着，去看了另外几个石铁觉得不对劲的人。情况大同小异：失眠、多噩梦、心神不宁、无端恐惧，对周围事物过度敏感或异常麻木。这些人彼此并无密切往来，症状出现的时间却相近。

“像是某种大范围的、微弱的精神侵扰。”清霖对闻讯赶来的秦穆和周若雪低声道，“不似直接攻击，更像是在散播‘种子’，依赖宿主自身的恐惧、悲伤等负面情绪滋长。吴老四可能是因其心志本就不坚，又接触过秽源，才率先爆发。”

“能确定源头吗？”秦穆问。

清霖摇头：“无形无质，极难追踪。但范围似以营地为中心。我方才以神念稍作探查，营地边缘的感知便模糊许多。”

周若雪沉思：“若真是‘梦魇孢子’，按之前情报，需有源头持续散发，或通过媒介传播。媒介可能是风、水、甚至某些特定物品……我们需加强净化和筛查。”

“立刻做三件事。”秦穆迅速决断，“第一，清霖师妹，你牵头，组织所有懂宁神、驱邪法术的弟子和散修，对全营地人员，尤其是老弱妇孺及心神受损者，进行一轮宁神安抚，并暗中筛查。第二，周师妹，你带人检查所有水源、食物储存点、以及近期从废墟收集来的物品，看有无异常。第三，岳师弟的巡逻队，外放范围扩大到十里，重点搜寻有无可疑的施法痕迹或陌生踪迹。此事暂不公开，避免恐慌，但核心人员需心中有数。”

他目光扫过营地。午后的阳光洒在刚刚分完粥、还弥漫着米香的空地上，人们或坐或聚，脸上大多带着久违的轻松。孩子们在远处追逐玩耍。一派安宁景象。

但这安宁之下，看不见的裂痕正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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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坤元殿。

厉千尘的“混沌星云”比之前凝实了一圈，核心的“本我微光”熠熠生辉，经历过与异物意念的正面碰撞与淬炼，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混沌”与“秩序”的理解，都深入了一层。

但他此刻无暇细细体悟。他的意念正顺着地脉网络，如涓涓细流，细致地抚过营地区域的地层。方才异物反扑时，除了直接攻击他，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针对地脉的扰动。很轻微，若非他已成地脉节点，几乎无法察觉。

那扰动并非破坏，更像是……“标记”，或者“共鸣”。

“它在试探地脉的‘薄弱点’，以及与地面生灵的‘情绪连接’。”厉千尘心中明悟。异物被封印于此不知多少岁月，对地脉的了解或许远超常人。它无法直接大规模破坏封印，便转而利用地脉能传导能量与信息的特性，将自身散逸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意念“孢子”，通过地脉的某些天然“孔隙”或“情绪共鸣点”，悄悄渗透到地面。

吴老四的爆发点，或许正下方就有一处地脉的“情绪敏感节点”。而营地中那些开始做噩梦的人，可能居住在类似的节点之上，或自身情绪波动恰好与节点的某些频率共振，成了“孢子”更容易附着的目标。

“不止是精神攻击……更是要污染‘地气’，从根基上败坏这片土地孕育‘生机’与‘秩序’的可能性。”厉千尘意念冰冷。这是釜底抽薪的毒计。若放任不管，即便营地建设得再好，人们心中滋长的恐惧与绝望，也会通过地脉反馈回来，逐渐侵蚀这片区域的整体“气韵”，最终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他必须有所行动。

直接堵住所有地脉“孔隙”不现实，那是坤元文明鼎盛时期才能完成的大工程。他能做的，是强化自身作为“节点”的调节与净化功能，并引导地面力量配合。

意念微动，“混沌星云”中分出一缕缕精纯的、融合了“秩序稳定”与“生机滋养”灵韵的灰蒙气流，如同无数细微的根须，缓缓融入周围的地脉网络。他要以自身为核心，构建一个临时的、覆盖营地范围的“地脉净化滤网”。虽然范围有限，效果也非立竿见影，但至少能大幅削弱“孢子”通过地脉渗透的强度，并为后续的地脉梳理打下基础。

同时，他将刚才对“孢子”传播方式的推演，以及建立“净化滤网”需要地面配合的要点——例如在特定位置（往往是人们情绪容易聚集或波动之处，如议事棚、公共灶台、甚至墓地）加强宁神布置，引导民众保持相对平稳正向的情绪——凝聚成一道清晰的意念讯息，准备传递给地面的秦穆和清霖。

就在他即将送出讯息时，一种极其微弱、却与异物和万秽教力量截然不同的“波动”，忽然被他延伸出去的地脉感知触角捕捉到。

那波动来自西北方向，距离营地约十五里，一处荒废的山坳。它非常隐蔽，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若非厉千尘此刻全力感知地脉，且那波动中带着一丝刻意压抑却仍难以完全掩盖的“锋锐”与“空洞”之意，他根本无从发现。

波动一闪而逝，很快消失。

厉千尘的意念骤然绷紧。

这不是万秽教的污秽阴毒，也不同于青玄宗的清正灵动。它更冷，更利，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收割”与“湮灭”的前奏。

魂渊？

他们果然没有走远，一直在暗中观察。此刻现身，是察觉到了营地内部开始出现的精神异常？还是被异物方才的剧烈反扑或自己构建“净化滤网”的动静所吸引？

厉千尘迅速将这道关于“魂渊疑似探子”的警示，也加入了即将传递的意念讯息中。

多事之秋。粥温未尽，来自地底、人心、远方的暗流，已悄然汇合，向着刚刚点燃一丝火光的营地，漫卷而来。

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混沌星云加速运转。

建设从未容易，尤其是在豺狼环伺、内忧外患的废墟之上。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只有见招拆招，步步为营。

意念凝成一道微光，循着地脉联系，投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