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下山，荡尽魑魅 第54章 林老病危！屋顶出现的黑衣人。

林天啸死死地搀着爷爷，感觉手下的身体轻得像一片枯叶，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抹刺目的血色，在眼前不断放大，灼烧着他的神经。

“快！快去拿续命丹！”

林斌最先反应过来，他那张方正的脸上血色尽褪，冲着人群中一个弟子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那个弟子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就往后院的药房冲去。

场中的气氛瞬间从沸腾跌落至冰点。方才那股子因林天啸而起的豪情与热血，被林子风这一口血，浇得干干净净。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一个个面带戚容，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赶尸一脉能有今天，全靠林老一人撑着。若是林老倒了，这面刚刚才看到希望的大旗，恐怕又要倒下了。

林子风被林天啸和匆匆赶来的林斌一左一右地扶着，缓缓坐回了那张太师椅上。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紧张，可那微弱的动作，更让人心酸。

“老了……不中用了……”老人喘息着，自嘲地笑了笑，“这尸气，已经钻进了五脏六腑，怕是……怕是时日无多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懂。

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整个院子。几个上了年纪的赶尸匠，甚至已经红了眼眶，悄悄别过头去。

林天啸垂着头，紧紧抓着爷爷的手，一言不发。那只刚刚还能驱使百年古尸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力从最敬爱的亲人身上流逝。

“天啸。”林子风轻轻拍了拍孙子的手背，“扶我回屋去，有些事，我要单独跟你交代一下。”

说完，他又转向林斌吩咐到。

“老三，这里……先交给你了。”

“大伯，您放心！”林斌重重地点头，虎目含，他这一生中最敬重的除了自己哪过世多年的老爹，就是眼前这位老人。

他转过身，对着院中众人沉声喝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把家伙事都收拾好！来几个人，搭把手，把这位‘老祖宗’请回棺材里去！”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行动起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合力抬起那具被定住的古尸，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安置进那口巨大的黑棺之中。封棺，贴符，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院子里恢复了忙碌，但那股压抑的气氛，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林家大宅的二楼卧房内，光线昏暗。

林子风躺在床榻上，盖着一床半旧的薄被，呼吸微弱，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油尽灯枯。

林天啸坐在床边，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爷爷嘴边，仔细地听着老人用尽全力说出的每一个字。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刘青没有上楼，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老柿子树下，一言不发。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刘青心里其实也清楚，林老常年跟尸体打交道，被尸气侵蚀是赶尸匠的宿命，不过老爷子确实值得他钦佩，看到老爷子现在这副模样他心里也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青抬头望去，只见林天啸风风火火地从楼上冲了下来，一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慌乱。

“刘青！”林天啸快步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但依旧掩饰不住那份急切，“我爷爷他……他情况很不好！咱们得马上去县里医院，请个大夫过来！”

刘青看着他这副模样，连忙点头跟上。

两人不敢耽搁，快步朝着院门走去。

路上正好碰见林斌带着几个人巡夜，见到二人行色匆匆，林斌不由得拦住了他们。

“天啸，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

“三叔！”林天啸急道，“爷爷他快撑不住了，我去县里给他请大夫！”

林斌闻言，脸上也满是忧色，他看了一眼林天啸，又看了一眼刘青，最后沉重地点了点头：“快去快回！路上当心！家里有我！”

“知道了三叔！”

说完，林天啸拉着刘青，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林家祖宅的大门外，两个与林天啸私交甚好的年轻汉子蹲在石狮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闲聊着。

“你说，老爷子这次能挺过去吗？”

“难说啊，刚才那场面，吓死个人。不过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没事的。”

“唉，希望吧……”

两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之上，一道黑影正贴着屋檐的阴影，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那道黑影对林家大宅的结构了如指掌，几个起落，便避开了所有巡夜的护院，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二楼的屋脊之上。

黑影伏在屋顶，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四周无人后，一个翻身，悄然落在了二楼的走廊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躬着身子摸到了林子风的卧房门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阵阵微弱而紊乱的呼吸声从门缝里传出来。

黑影贴在门上，再次确认了里面的情况。那双只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但很快，那丝犹豫就被狠厉所取代，黑衣人似乎已经做出决定。

他从腰间摸出两个又窄又薄的小铜片，熟练地插入了门上那把老式铜锁的锁孔之中。

一阵细微的鼓捣声后。

“咔嗒。”

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开。

黑衣人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又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然后闪身而入，又轻轻地将门带上。

屋子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本就稀疏的月光，只能勉强分辨出桌椅床榻的轮廓。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老人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衣人躬着身子，踮着脚尖，一步一步，朝着床榻的方向挪去。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但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终于，他来到了床榻边上。

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他能看到林子风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就是现在！

黑衣人不再犹豫，从怀里摸出一块折叠好的手帕，手帕上早已被他浸泡过了麻醉药。

他猛地将手帕展开，朝着床上林子风的口鼻处，迅速捂了下去！

成败，在此一举！

然而，就在他的手帕即将触碰到林子风脸颊的瞬间。

那双本该紧闭的眼睛，霍然睁开！

眼睛里哪里有半分垂死的浑浊，分明是两道骇人的精光，锐利得能刺穿黑夜！

不好！中计了！

黑衣人脑中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就要抽身后退。

可一切都晚了。

一只枯瘦但有力的大手，闪电般探出，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黑衣人大惊失色，拼命地想要抽回手臂，却发现那只手纹丝不动，巨大的力道捏得他腕骨生疼。

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攻击，可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

“哐啷！”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重重踢开！

两道身影猎豹般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瞬间就到了他的身侧。

正是去而复返的林天啸和刘青！

刘青眼疾手快，一记手刀砍在黑衣人持着手帕的手腕上，黑衣人吃痛，手帕脱手飞出。林天啸则趁机欺身而上，一个标准的八极拳“贴山靠”，狠狠撞在黑衣人身上，同时双手反剪，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

紧接着，门外脚步声大作，一道道人影跟着涌了进来，将本就不大的卧房挤得满满当当。

林斌，还有赶尸一脉的几位核心骨干，全都到了。

有人手脚麻利地点亮了房内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被刘青和林天啸制住的黑衣人，在最初的挣扎过后，突然惨然一笑，竟是放弃了抵抗。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局。

林斌分开众人，缓缓走到黑衣人面前。他死死地盯着黑衣人裸漏在外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黑衣人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有些躲闪，不愿与他对视，索性把头扭到了一边。

林斌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揭开了那块蒙面的黑布。

一张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苍白脸孔，出现在灯光之下。

正是张高明，张老四！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震惊，愤怒，不解，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失望与悲哀。

谁也没想到，想要在深夜谋害林老的，竟然会是他！

林斌看着张高明那张惨白的脸，身体晃了晃，他先是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随即，一股滔天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指着地上的昔日发小，咆哮道：

“为什么？！”

“张老四！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高明脸上浮现出一丝戚然，他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林子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哪里还有半分萎靡的样子，淡淡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

“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听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随后，两个中年汉子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了房间。

那年轻人顶着个蘑菇头，相貌有些丑陋，正是已经消失了有一阵子的，张高明的亲传徒弟。

六子，张小波！

地上的张高明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当他看到自己徒弟被带进来的那一刻，那张原本死灰般的脸上，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