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千花,莫辨其性;人心鬼蜮,难测其深。——《抱朴子·内篇》
神农架,华中屋脊,华夏最神秘的山地之一。
当“鲲鹏-7”运输机降落在龙纹阁设立于林区边缘的秘密前进基地时,天色已近黄昏。远山如黛,林海苍茫,一层薄薄的雾气正在山谷间悄然升起,带着南方山林特有的、湿润而略带甜腥的气息。
但此刻,这气息中却掺杂了一丝不和谐——那是某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陈旧草药与**花香混合的味道,若有若无,却让人莫名心悸。
“就是这种味道。”前来接应的龙纹阁华中区特派员李森,一位皮肤黝黑、目光锐利的中年汉子,指着前方被警戒线封锁的山谷,“种子库就建在山谷深处的天然溶洞群中,三层防护,二十四小时守卫。但三小时前,交接班时发现,所有守卫全部陷入深度昏睡,溶洞最核心的‘上古种子冷藏室’被开启,七十七粒‘赤城穗’样本不翼而飞。”
他引着王一凡等人快步走向山谷:“奇怪的是,所有监控设备、能量探测器、生物感应器,全部正常工作,但记录下来的画面和数据显示——没有任何异常!守卫们只是站着、走着,然后突然倒下,如同被集体抽走了意识。而冷藏室的大门,在监控中是自己缓缓打开的,就像……有看不见的人走进去,拿走了种子。”
“集体昏睡,无痕入侵……”史文修沉吟,“听起来不像‘Ω’组织惯用的科技污染手段,倒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巫蛊’或‘幻梦’之术。”
“幻梦?”陈默不解,“让人做梦的异能?”
“不止是做梦。”王一凡想起《三镜铭》中关于“鉴心镜”的部分记载,“鉴心镜执掌‘人心之序’,可照见七情六欲,念头生灭。若此能力被扭曲滥用,确实能制造大范围的‘集体幻境’,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深层意识停滞——就像做了一场醒不来的梦。”
众人穿过层层警戒线,来到山谷深处的溶洞入口。洞口已被临时加固,内部灯火通明。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龙纹阁技术人员正在采集样本、分析数据,气氛凝重。
溶洞内部空间极大,分三层。最深处,就是失窃的“上古种子冷藏室”。厚重的合金门此刻敞开着,内部温度维持在零下八十度,但存储“赤城穗”的那个特制水晶盒,已经空空如也。
王一凡走进冷藏室,立刻感受到一股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他举起山河鉴,镜面清光流转,照向水晶盒内部。
镜面之中,隐约浮现出一幅极其模糊的画面:一只苍白、纤细、仿佛由雾气凝聚而成的手,轻轻打开了水晶盒,取走了里面那些金红色的稻穗。手的表面,缠绕着淡紫色的、如同藤蔓般的纹路。
“这只手……不是实体。”王一凡沉声道,“是某种能量具现,或者说……是‘梦境’投射到现实的‘虚影’。”
他转向李森:“守卫们现在情况如何?能唤醒吗?”
李森摇头:“全部昏迷不醒,生命体征平稳,但脑电波显示处于深度梦境状态。我们尝试了各种刺激和医疗手段,无效。就好像……他们的‘意识’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带我去看看。”史文修道。
众人来到溶洞旁临时设立的医疗点。七名守卫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表情各异——有的安详,有的恐惧,有的迷茫,有的似乎在微笑。他们唯一共同的特征,是眉心处都有一个极其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斑点,如同被极细的针轻轻刺过。
史文修走近一名表情安详的守卫,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其眉心淡紫斑点上。他闭目感应片刻,忽然睁眼,眼中闪过惊异:“他们的意识……被困在一个‘循环的梦境’里。梦境的内容各不相同,但核心都是他们内心最渴望或最恐惧的场景。梦境不断重复、循环,如同一个走不出的迷宫。”
他收回手指:“这种手法……很像古楚地流传的‘巫梦术’。以特殊药草为引,以精神力为媒,编织梦境,困人神魂。但传说此术早已失传,而且需要近距离施术,不可能同时让七人全部中招而不被发现。”
“除非……施术者根本不在现场。”王一凡环顾溶洞四周,“他是通过某种‘媒介’,远程发动的。”
“媒介?”林晓晓立刻调出溶洞结构图,“溶洞内部环境相对封闭,如果有外部媒介进入,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所有探测……”
她话音未落,阿雅忽然指着溶洞角落一处石缝:“那里……有东西。”
众人看去,只见石缝中,生长着一小簇极其不显眼的、淡紫色的苔藓。这苔藓的颜色,与守卫眉心的斑点,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梦魇苔’?!”沈稷教授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现场,他看到那苔藓,脸色大变,“传说中只生长在极阴之地、能散发致幻孢子的古老菌类!它应该在千年前就灭绝了才对!”
“梦魇苔的孢子无色无味,可随空气传播,被人吸入后,会潜伏一段时间,然后被特定频率的精神波动‘激活’,释放致幻成分。”史文修快速回忆古籍记载,“施术者不需要在现场,只需要在特定时间,远程发出那个‘激活频率’,就能让所有吸入孢子的人同时陷入预设的梦境!”
“所以,袭击者先偷偷将梦魇苔孢子带入溶洞,让守卫在不知不觉中吸入。然后,在预定时间远程激活……”林晓晓顺着逻辑推理,“可是,他如何确保孢子只影响守卫,而不影响其他工作人员?又如何精准控制梦境内容?”
“或许,他用了另一种媒介,来‘标记’目标。”王一凡的目光,落在了溶洞顶部垂下的几条藤蔓上。
那些藤蔓是溶洞内常见的钟乳石伴生植物,但其中几条的末端,隐约可见细微的、人工修剪过的痕迹。他示意秦战取下一截藤蔓,仔细观察断口。
断口处,竟然嵌着一粒比芝麻还小的、淡紫色的晶体!
“这是……‘织梦晶’?”史文修接过晶体,感受着其中微弱的精神波动,“传闻中,某些古代巫师会用特殊矿物炼制这种晶体,预先储存‘梦境种子’。将其放置在目标附近,当梦魇苔孢子被激活时,晶体中的‘梦境种子’就会释放,引导陷入梦境者的意识走向预设的场景。”
“一个精密的组合陷阱。”秦战脸色阴沉,“先用隐蔽的梦魇苔孢子制造大范围昏睡基础,再用预先布置的织梦晶引导具体梦境内容。确保只有被‘标记’的守卫中招,且陷入特定梦境无法自主醒来。然后,趁着所有人意识被困,从容进入,取走目标。”
“但还有个问题。”陈默道,“就算守卫昏睡,那些监控和探测器呢?它们可不会做梦。”
王一凡走到冷藏室门口,山河鉴镜光照向门框上方的一个隐蔽角落。那里,安装着一个高精度热感应探头。
镜光下,探头的镜片上,隐约映出了一片淡紫色的、正在缓慢消散的雾气残影。
“他用了同样的原理。”王一凡缓缓道,“梦魇苔的孢子,或者说某种升级版,不仅能影响生物,也能短暂‘干扰’精密的电子设备——让传感器‘看到’预设的虚假画面,让探测器‘感应’到正常的能量读数。这不是技术入侵,而是……‘感知欺骗’。”
“一个将古老巫蛊幻术与现代科技结合,精妙到可怕的陷阱。”史文修深吸一口气,“袭击者不仅精通失传的巫梦术,还对种子库的防护体系了如指掌。更关键的是,他能培育或找到早已灭绝的‘梦魇苔’,炼制‘织梦晶’……此人,绝非普通‘Ω’组织成员。”
“或许,他本来就不是‘Ω’的人。”一直沉默观察的沈稷教授忽然开口,“你们记得吗,袭击只拿走了‘赤城穗’,而且只要七十七粒,不多不少。这种精准和克制,不像‘Ω’组织那种‘掠夺一切有用之物’的贪婪作风。倒更像是……某个有着特定目的、且对‘赤城穗’有深入了解的‘专家’所为。”
“专家?”王一凡心中一动,看向沈稷,“教授,您是说,可能是某个研究上古作物的学者,被‘Ω’组织胁迫或收买?”
“或者,是某个传承了相关古老知识的……隐世传承者。”史文修补充道,“古楚地巫蛊之术,本就与上古农耕文明中的‘祈雨’、‘祭谷’等仪式有千丝万缕联系。掌握巫梦术,又了解‘赤城穗’特殊意义的人……”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人员匆匆跑来,递给李森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李队!我们对溶洞内空气和土壤样本进行了深度分析,发现了异常!除了梦魇苔孢子,空气中还残留着极其微量的……某种茶叶的香气成分!”
“茶叶?”众人一愣。
“是的,而且不是普通茶叶。”技术人员指着报告上的分子结构图,“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近乎绝迹的茶树品种——‘雾顶古茶’的香气特征。这种茶只生长在神农架深处几处人迹罕至的悬崖上,有记载的最后一次发现,是在七十年前。”
“雾顶古茶……”史文修眼中精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古楚地巫祝祭祀时,有以特定茶叶熏香,辅助沟通天地、安定神魂的仪式。其中最高规格的,用的就是‘雾顶古茶’!传说此茶树吸收日月云雾精华,其叶有安神定魄、沟通梦境之效。”
“采茶、制茶、用茶……这是茶道的范畴。”王一凡看向史文修,“前辈,古楚地巫祝,可有人兼修茶道?”
“有。”史文修肯定道,“巫、医、茶、药,本就同源。古时大巫,往往也精通医药茶道。尤其是茶,在祭祀中既是贡品,也是媒介。”
线索逐渐汇聚:巫梦术、梦魇苔、织梦晶、雾顶古茶、精准盗取赤城穗……
“袭击者,很可能是一位隐居在神农架深处,精通古楚巫祝之术与茶道,同时对上古作物‘赤城穗’有特殊了解的老人。”王一凡得出结论,“他被‘Ω’组织找到,或因胁迫,或因交易,出手盗走了种子。”
“如果是隐居者,他盗走种子后,最可能去哪里?”秦战问。
“回他的隐居之处。”阿雅接口道,“这种与世隔绝的传承者,通常有自己固定的修行或隐居地点。而且,他需要处理那些‘赤城穗’。”
“立刻调阅神农架所有已知的隐士、采药人、守林员档案!”李森下令,“重点查找擅长茶道、或有异常行为记录的老人!”
“不用查档案了。”一直闭目感应周围环境的陈默忽然睁开眼睛,指着溶洞深处一条隐蔽的、通往更深处地下暗河的裂缝,“我听到……那个方向,有水声夹杂着极其微弱的……捣药和烘烤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茶香,从水汽中飘来。”
众人精神一振。
“阿雅,能感应地下暗河的方向和出口吗?”王一凡问。
阿雅点头,蹲下身将手按在潮湿的地面上,闭目感应。片刻后,她睁开眼睛:“暗河向东南方向延伸,大约五公里后,有一处出口,在……‘黑鹿潭’附近。”
“黑鹿潭……”李森立刻调出地图,“那是一片原始森林深处的沼泽地带,人迹罕至,地形复杂,传闻有古老部落遗迹。如果真有隐士隐居,那里是最可能的地点之一。”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动身。
留下李森和技术人员继续处理现场,王一凡、史文修、秦战、林晓晓、陈默、阿雅六人,由阿雅引路,陈默用唢呐声波探测前方地形和异常,迅速朝着东南方向的密林深处进发。
夜幕逐渐降临,林间雾气更浓。各种夜行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但在陈默持续的、低频率的音波驱散下,毒虫猛兽都远远避开。
一个小时后,众人抵达黑鹿潭边缘。
那是一片被参天古木环绕的沼泽地,水潭幽深,表面飘浮着厚厚的水苔和腐烂的枝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绿色荧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烂植物气味,但仔细分辨,其中确实夹杂着一丝极其清雅、悠远的茶香。
“茶香来自……那个方向。”陈默指向沼泽对面,一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峭壁。
峭壁下方,水潭边缘,隐约可见一个被垂落藤蔓遮掩的、半在水上的洞口。
“入口在水下部分,需要潜水。”秦战观察地形,“但水质浑浊,能见度极低,水下情况不明。”
“我来开路。”王一凡取出几张红纸,这一次,他没有剪动物,而是剪出了几条细长的、如同水草般的带子。
“非遗神通·剪纸化形·变式【引路水草】!”
纸带落入水中,在灵力灌注下迅速变得柔韧、湿润,如同真正的水草般在水中舒展。更奇妙的是,每条纸带末端都亮起一点微弱的绿光,如同萤火虫。
“这些‘水草’会感应水流和障碍,为我们标记出最安全的潜游路径。”王一凡解释,“跟着绿光走。”
众人服下龙纹阁特制的闭气丹(可提供半小时水下呼吸),依次潜入水中。
水下昏暗,但那些发光的剪枝水草确实指引出一条曲折但相对平缓的通道。游了约莫三分钟,前方出现向上的亮光。
众人浮出水面,发现已置身于一个宽敞的地下洞穴中。洞穴一半是水,一半是干燥的石台。石台上,竟然布置得像一个简陋但整洁的居所:石床、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个用石块垒成的小灶台。
此刻,灶台的火还未完全熄灭,上面架着一个古朴的陶罐,罐中正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浓郁的、混合着草药与茶叶的奇异香气。
而石桌旁,一个穿着粗布衣、头发花白、背影佝偻的老人,正背对众人,专注地用石杵捣着石臼中的一些金红色颗粒。
正是失窃的“赤城穗”!
听到水声,老人捣药的动作微微一顿,但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
“还是……找来了啊。”
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但眼神异常清澈平静的脸。老人看起来约有八十岁,身形瘦削,双手却稳定有力。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王一凡手中的山河鉴和史文修手中的毛笔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老朽‘茶伯’,在此隐居一甲子。”老人放下石杵,声音平和,“那些‘赤城穗’,是我取走的。”
“为何要盗取种子?可是受‘Ω’组织胁迫?”秦战沉声问。
茶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他指着石臼中已被捣碎的金红色颗粒:“你们可知,‘赤城穗’为何是赤色?又为何在灵气衰退的远古,能被先民培育出来?”
不等众人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因为它的‘赤’,不是普通颜色,而是……融入了‘火’之规则碎片的‘生命烙印’。上古大巫以祝祷之火淬炼普通稻种,将其改良为能在干旱贫瘠之地生长的‘赤城穗’。每一粒穗中,都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火种’。”
“七十七粒,对应娲皇补天最初炼制的七十七块‘五色石’原型之数。”史文修接口,“你们想用这些‘火种’,做什么?”
茶伯沉默片刻,忽然掀开了旁边陶罐的盖子。
罐中煮着的,不是茶,而是一种暗红色的、粘稠的、不断冒着气泡的液体。液体中,翻滚着一些扭曲的、仿佛有生命的阴影。
“我在炼制‘融火汤’。”茶伯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以赤城穗为‘火种’,以九种阴寒毒草为‘薪柴’,以巫祝秘法熬煮七日七夜……可得一种能短暂‘融化’特定封印或结界的药剂。”
“为谁炼制?”王一凡盯着他的眼睛。
茶伯避开了目光,看向洞穴深处一条更幽暗的通道:“为我那……被‘Ω’组织掳走,改造成怪物的……儿子。”
他声音颤抖:“他们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们盗来赤城穗,炼成‘融火汤’,就放了我儿子。他们需要这汤,去‘融化’归墟之眼封印的某个‘关键节点’。”
“你可知,他们打开封印,会带来什么后果?”史文修厉声道。
“我知道。”茶伯闭上眼睛,“生灵涂炭,天地倾覆。但……那是我儿子,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猛地睁眼,眼中竟有泪光:“老朽一生避世,精研古楚巫茶之道,自以为超然物外。可当看到儿子被他们折磨、改造、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时……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洞穴内一片寂静,只有陶罐中液体翻滚的咕嘟声。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那条幽暗通道中,突然传来沉重的、仿佛巨兽喘息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嘶哑、痛苦、非人非兽的咆哮,从通道深处传来:
“爹……汤……好了吗……我疼……好疼啊……”
伴随着咆哮声,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野兽腥臊与机械油污的恶臭,从通道中涌出。
茶伯脸色惨白,看向通道深处,又看向王一凡等人,嘴唇哆嗦着,最终化作一声绝望的呢喃:
“他们……他们已经把他……送来了……”
【本章核心爽点总结】
深山寻踪,茶伯现身!通过“梦魇苔”、“织梦晶”、“雾顶古茶”等线索层层推理,精准定位隐居者,揭露盗种背后“救子”的悲情与阴谋,展现非遗知识在追踪破案中的强大作用!
【下章预告】
通道深处,茶伯之子异变现身!亲情与苍生,老人将如何抉择?“融火汤”将成未成,危机一触即发。下一章:《父子孽债,汤沸心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