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物极反常必有刀。
石窟内,死寂无声。
那具保持着惊恐凝固表情的灰白石雕,在微光卵石的映照下,投出扭曲拉长的影子,仿佛一尊来自幽冥的怪异艺术品,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令人心悸的终结。
王一凡三人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刚才战斗的激烈和最后那诡异惊变带来的冲击,仍让他们心绪难平。空气中,残留着净化后的淡淡焦糊味、阴煞溃散的冰冷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冰冷的“注视”余韵。
陈默最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空间传送被干扰……还把人变成了石头?”
阿雅走到石雕旁,小心地保持距离,仔细观察,眉头紧锁:“不是普通的石化。没有生命气息,但也没有完全死寂……材质很奇特,像是某种高密度的能量结晶,但结构极其稳定,内部……好像封存着什么东西。” 她尝试用一根银针轻轻触碰石雕表面,针尖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混乱的精神波动残留。
王一凡紧握着手中铜镜,镜身微热,裂纹似乎又多了一两道,但那股“正”与“实”的意境更加内敛深沉。【技近乎道】系统和铜镜的“灵犀映照”能力都在向他传递着关于这石雕和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信息碎片。
“那不是自然干扰。” 王一凡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石雕和地上那摊传送信标的灰色粉末,“是有‘人’……或者说某种存在,主动入侵并扭曲了那个传送过程。目的不是救人,而是……灭口,或者防止信息泄露?那股力量的属性很矛盾,既有冰冷的、高度理性的秩序感(蓝色),又混杂着一种混沌、扭曲、仿佛能侵蚀规则本身的波动(灰色)。”
他回想起那“目光”在自己铜镜上微微的停顿。“而且,它似乎对我的镜子……有点在意?”
“老者临死前喊的‘主上’,还有‘钥匙’……” 陈默脸色凝重,“‘钥匙’在你们身上?是指我们?还是特指一凡你的镜子和傩袍?‘主上’是‘博士’背后的首领?那股神秘力量,是‘主上’的?还是……第三方?”
信息太少,迷雾重重。
“先不管那么多。” 王一凡定了定神,“老者已死,他控制的尸傀和阵法已破,至少我们通往旧痕谷口的障碍扫清了。当务之急是继续前进,阻止‘博士’在旧痕深处的行动。至于这石雕和那股神秘力量……我们目前没有能力深究,但必须保持最高警惕。”
他走到石雕前,蹲下身,没有用手直接触碰,而是再次举起铜镜,镜面对准石雕,同时激活“灵犀映照”与“古契共鸣”,试图更深入地“看”清这石雕内部封存的秘密。
暗金色的镜光如水银泻地,缓缓覆盖石雕表面。在镜光映照下,石雕那灰白的材质仿佛变得半透明起来,内部果然并非实心,而是封存着一团极其黯淡、近乎熄灭的、呈现出混乱色彩的“光团”——那很可能是老者被瞬间石化的灵魂和部分记忆碎片,被那股神秘力量强行禁锢封存于此!
镜光试图深入“读取”,但刚一接触那团混乱光团,一股强烈的排斥、混乱和冰冷的警告意味便反馈回来,让王一凡脑袋微微一刺。同时,镜光也照出了石雕内部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银色线条痕迹,这些线条似乎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精密的微型封印结构,正是它将老者的灵魂与石质彻底融合、禁锢。
“好精密的能量禁锢手法……” 王一凡心中暗惊,“完全不同于已知的任何玄门或邪道手段,更像是……某种高度发达的科技与诡异能量结合的产物。这就是那股神秘力量留下的‘印记’?”
他尝试集中精神,将镜光聚焦于石雕的心口位置——那里是银色线条汇聚最密集、也是那团混乱灵魂光团的核心。他想知道老者最后提到的“钥匙”具体指什么,以及“主上”的更多信息。
镜光深入,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些更加破碎、但勉强能拼凑的画面和意念碎片:
……一个笼罩在柔和白光中、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身影(“主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山之心’的灵基只是引子,真正的‘钥匙’,在那件古老的‘信物’上……找到它,带回来……”
……老者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遵命……已与‘博士’的人接触……他们提供设备和路径……我们负责清理外围和布置‘阴煞界’……”
……破碎的旧痕峡谷景象,暗红色的雾气,扭曲的地形,峡谷深处似乎有巨大的阴影在蠕动……
……最后,是老者捏碎信标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恶毒念头:“……‘钥匙’的气息……就在那面镜子和小子的袍子上……主上……一定会知道的……”
画面到此彻底破碎、湮灭。再深入,只有一片冰冷的、代表彻底禁锢和毁灭的灰暗。
王一凡收回镜光,额头已见细汗。信息虽破碎,但价值巨大!
“看来,‘博士’和这股赶尸邪修势力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博士’要的是‘山之心’的灵基(原生灵基),而这些邪修背后的‘主上’,目标是我的铜镜和傩袍——他们称之为‘钥匙’!而且,这‘钥匙’似乎对他们计划至关重要,甚至可能比灵基本身还关键?” 王一凡将看到的碎片信息分享给陈默和阿雅。
两人闻言,神色更加凝重。
“你的镜子和袍子,是石爷爷给的,代表着某种古老的传承和契约……” 陈默思索,“难道它们不仅仅是信物,还是开启某处更关键秘地或机关的‘钥匙’?而那个地方,就在旧痕深处?‘博士’和‘主上’都想进去?”
阿雅补充:“老者提到他们负责布置‘阴煞界’,恐怕就是在谷口用邪法设置屏障,既阻挡外人,也可能是在为某种仪式或进入方式创造条件。我们破坏了这里,但谷口那边可能还有其他邪修或布置。”
王一凡点头:“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赶往谷口,趁他们还没完全准备好,或者因为这里出事而出现混乱时,突破进去,直捣黄龙!”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诡秘的石雕。这石雕是个祸患,留着可能成为某种坐标或后手,但摧毁它也可能引发未知反应。更重要的是,它内部封存的灵魂碎片,或许在未来有能力时,还能榨取出更多信息。
略一沉吟,王一凡有了决定。他从怀中取出那本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特制的、笔尖掺了微量银粉和朱砂的钢笔。这是在龙纹阁配备的,用于临时绘制一些简单符文或记录特殊能量场。
他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深吸一口气,将钢笔笔尖轻轻点在石雕的眉心位置(那里是银色线条封印的一个次要节点)。他没有灌注太多灵力,而是以笔为媒,以自身对“封印”、“禁锢”、“记录”之道的理解,混合一丝铜镜的“映照”之意,快速在笔记本这一页上,临摹描绘石雕眉心处那个最核心的、代表神秘力量封印源的细微银色符文!
这不是拓印,而是“意临”!是将那符文的“形”与部分“神韵”记录下来!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银粉与朱砂混合的墨迹,在纸上逐渐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冰冷几何美感和混沌扭曲感的奇异符号。随着描绘,王一凡感到精神力在快速消耗,那符文仿佛自有生命,抗拒着被记录。
但他坚持着,笔走龙蛇,最后一笔落下!
嗡!
笔记本这一页微微一亮,那描绘出的银色朱砂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纸面上流淌着微光,与石雕眉心的原版符文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但随即隔绝。而石雕本身,似乎并无异样。
【记录完成:未知高位格封印符文(残)。】
【信息已收录,可供后续解析(需满足条件)。】
成了!虽然无法解析,但至少记录了下来,未来或许有用。
做完这一切,王一凡不再停留:“走!去谷口!”
三人迅速离开石窟,回到主道,朝着下方旧痕谷口方向疾行。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王一凡手中的铜镜始终保持着低功率的“灵犀映照”,感知着前方能量波动和生命迹象。
通道逐渐变得开阔,人工开凿的痕迹减少,天然岩洞的特征越发明显。空气中那股“陈旧感”越来越浓,并开始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仿佛铁锈和硫磺混合的腥气,以及一种隐隐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躁动能量余波。这就是旧痕区域散发出的、源自远古创伤和后续污染的扭曲气息。
前方隐约传来了水声,不是灵潭那种平和的潺潺声,而是如同地下暗河奔腾的轰鸣。光线也逐渐变化,不再是发光卵石的稳定白光,而是透出一种不自然的、如同晚霞般的暗红色调,从通道尽头弥漫进来。
快到出口了!
三人放慢脚步,收敛气息,借助岩壁凸起和阴影,悄然靠近通道出口。
出口外,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天然峡谷入口!峡谷两侧岩壁高耸陡峭,呈现出暗红、铁灰、漆黑等驳杂颜色,岩壁表面布满裂纹和诡异的、仿佛被高温熔融后又凝固的琉璃状物质。峡谷内,弥漫着浓郁的、不断翻滚的暗红色雾气,正是镜中所见!
而在峡谷入口前,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空地上,景象却让三人心头一沉。
空地上,果然还有人在活动!人数大约有十几个,分成两拨,泾渭分明。
一拨七人,穿着“博士”队伍的灰色作战服,正在操作几台看起来更加精密、散发着蓝色能量光芒的仪器,似乎在扫描峡谷入口的能量场,并尝试架设某种银色的、如同天线般的设备。
另一拨五人,则都是黑色劲装,动作僵硬,面色青白,正是赶尸邪修的尸傀!它们守护在空地边缘,手中拿着骨杖,警惕地巡视着周围。但这五个尸傀,似乎没有得到石窟老者被灭的消息,只是按既定程序在警戒。
在两拨人中间,靠近峡谷入口的位置,已经布置下了一个简易却邪异的“阵势”——七面黑色的、绘着狰狞鬼首和白骨图案的小旗,插在七个方位,旗帜无风自动,散发着淡淡的黑色雾气,与峡谷内的暗红雾气隐隐呼应,似乎在引导、过滤或者转化着什么。阵势中央,并没有引魂灯(可能只有老者那一盏是核心),而是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密封,但不断有阴冷的气息渗出。
这就是“阴煞界”?似乎还没有完全激活?或者因为石窟老者死亡,核心控制缺失,处于半停滞状态?
“机会!” 陈默低声道,“他们人不多,尸傀好像不够灵光,阵法也没全开。趁现在,冲过去,破坏他们的设备和阵旗,直接闯进峡谷!”
王一凡却没有立刻同意。他的铜镜微微发热,“灵犀映照”全力运转,让他“看”到了更多细节。
那些“博士”成员操作的仪器屏幕上,数据流飞快滚动,其中一个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不断变化的、复杂的能量拓扑图,拓扑图的核心指向峡谷深处某个位置,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目标:次级灵脉节点(受损\/污染)……‘熔炉’反应倒计时:47:22:18”
熔炉?倒计时?47小时?他们在峡谷深处设置了什么东西?需要时间启动或反应?
而那些黑色阵旗散发的雾气,并不仅仅是防护或转化,更像是在……抽取峡谷中弥漫的暗红雾气中的某种成分,注入中央那个黑色陶罐!陶罐内部,似乎封存着某种活性的、充满怨恨的东西,正在贪婪地吸收这些被过滤后的“阴煞”?
更让王一凡警惕的是,在峡谷入口两侧高耸的岩壁上,距离地面约二十米处,他“看”到了两个极其隐蔽的、与岩石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半球形监控装置!装置表面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与“博士”仪器同源的蓝色光点!
他们有监控!一旦强攻,很可能立刻被发现,并且峡谷深处的人会得到预警!
强攻不是上策。
“不能硬闯。” 王一凡沉声道,“他们有监控,有准备。而且他们似乎在执行一个有时间限制的计划,我们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潜入进去,找到并破坏那个‘熔炉’。现在强攻,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启动或加强防御。”
“那怎么办?” 阿雅问,“等?还是想办法绕过去?”
王一凡目光扫视着峡谷入口的地形和那未完全激活的“阴煞界”阵旗,又看了看手中铜镜,以及身上这件暗红傩袍,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脑中成形。
“我们不硬闯,也不绕。” 王一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们……‘借’他们的路进去。”
“借路?” 陈默和阿雅都是一愣。
“对。” 王一凡指着那几面黑色阵旗和中央的陶罐,“‘阴煞界’本质是操控和过滤此地的阴煞怨气。我的铜镜能破邪镇煞,但反过来……如果我不去破坏它,而是用铜镜和傩袍模拟出类似的、甚至更‘纯正’的阴煞气息,再加上一点点‘古契’的欺骗性……你们说,我们能不能暂时骗过这个阵法,甚至骗过那些尸傀的感知,让我们看起来像是‘自己人’?大摇大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去?”
陈默和阿雅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但仔细一想,似乎……有可行性?王一凡的铜镜和傩袍本就古老神秘,对阴煞之气有克制也能模拟?而且他们刚刚击败了控阵的老者,或许能利用老者残留的气息或阵法原理?
“需要我怎么做?” 陈默立刻问,眼中也燃起了斗志。
“需要你的音律辅助,模拟出类似赶尸控尸的那种诡异精神波动频率,覆盖我们三人,加强伪装。” 王一凡语速加快,“阿雅,准备好应对可能出现的尸毒侵蚀和精神冲击,一旦伪装被识破,立刻强攻破坏阵眼(陶罐)!”
“那‘博士’那边的人呢?他们可不好骗。” 阿雅担忧。
“他们和邪修是合作,但未必完全信任,互相之间应该保持距离,不会轻易干涉对方‘法术’范围内的事情。我们赌的就是,他们看到‘阴煞界’内有‘自己人’(伪装后的我们)活动,只要不直接攻击他们或他们的设备,就不会立刻插手。” 王一凡分析道,“而且,他们现在的注意力,恐怕大部分都集中在峡谷深处的‘熔炉’和倒计时上。”
风险极高,但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悄无声息潜入的办法。
三人迅速统一意见。王一凡开始调整自身状态,将铜镜贴在胸前,傩袍轻轻震动,他回忆着之前与老者交锋时感知到的那种阴冷、怨毒、却又受控的阴煞气息特性,尝试着用【技近乎道】的理解和铜镜的“映照”之能,反向模拟、转化自身散发出的能量场。
暗红傩袍上的古老绣纹,在他的意念操控下,光芒变得晦暗、阴冷,散发出淡淡的、与黑色阵旗同源的黑色雾气。铜镜镜面也不再是暗金光泽,而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黯光。
陈默则将唢呐收起,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形制古朴的陶埙。这是他从另一位民间老艺人那里学来的古乐器,音色幽深、哀婉,常用于祭祀或表达悲情,此刻用来模拟赶尸邪修那种诡异的精神波动,或许比唢呐更合适。他闭目凝神,将一丝精神力融入埙声,吹奏起一段极其低沉、诡异、仿佛无数细碎虫鸣和呜咽交织的旋律,音波如同无形的薄纱,轻轻笼罩三人。
阿雅则在自己和同伴身上几个关键穴位刺入细针,针上涂抹着能暂时降低生命体征、混淆生气与死气感知的药膏。
准备就绪。
三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从藏身处走出,排成一个略显僵硬的队形(模仿尸傀),朝着那片碎石空地,朝着那未完全激活的“阴煞界”和两拨敌人之间……“坦然”走去。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空地边缘巡逻的一个尸傀,那空洞的青白色眼睛,转向了他们。
【本章核心爽点总结】
临危创法,智取险关!王一凡洞悉敌阵弱点,竟反向运用非遗神通信物,模拟阴煞,以埙音辅佐,行“瞒天过海”之计,直面强敌而智取,彰显非遗智慧之无穷妙用!
【下章预告】
尸傀凝视,阴阵森然。伪装能否骗过死物之眼?又能否瞒过生人之疑?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而峡谷深处,那“熔炉”倒计时,正分秒流逝……下一章:《瞒天过海,深入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