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深坑中传来的猫叫,华树亮明白了。
敢情是这母猫生怕自己的崽崽受到伤害,躲起来生了孩子,现在想带回去了。
华树亮看了看眼前哀嚎的狸花猫,又看了看那个深不见底的坑,他掏出手机电筒照了照。
出来得急,没带强光手电,根本照不到底,但是凑近的时候,那猫叫声却是越发明显。
“猫大姐,猫奶奶!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了。”华树亮苦笑一声,“我说不好过不了几天就是一盘菜了......”
自己百十来斤的份量,应该够这里的蛇虫鼠蚁饱餐一顿吧。
只不过,能不能嘴下留情,别啃脸啊。
我可不想带着一张比殷道妍还恐怖的脸,面目全非升天,那多寒碜啊!
——
狸花猫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华树亮的话。
它冲过来围着华树亮不停蹭,不停发出“猫呜、猫呜”的哀鸣。
华树亮无奈又看了看那个深坑,方圆两米多,坑壁长满了荒草,看样子应该是一口废弃干涸的枯井。
对于野猫来说,倒也算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特么的,你作为一只猫,你丫会飞檐走壁,我可只会平地摔啊!怎么下?怎么上?!
“阿咪,我快嘎了。”华树亮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帮不了你。”
狸花猫叫了半天,见这厮铁石心肠,“嗖”地一声,自己跳了下去。
几秒后,华树亮听到井底“嘭”一声落地的声音,然后传来来了更密集更尖利的“喵!喵!”叫声。
约莫过了几分钟,狸花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井口,只是浑身毛发凌乱,爪子磨损,狼狈不堪。
它嘴里小心翼翼叼着一只白底橘纹的小奶猫,眼神带着希冀凑到华树亮身边,轻轻放下。
然后,它开始疯狂舔舐那只小橘白,把它的毛理顺。
接着便蹲在一旁,盯着枯井呼哧喘气,看样子累得够呛,正在回蓝回血。
华树亮无奈笑笑,他明白了,这狸花猫是要把自己的崽子交给自己带回来,毕竟来回差不多十公里,一只只往回叼,不安全。
这么小的小咪,很容易会成为饿疯了的同类眼中的盘中餐。
他又掏出一根猫条递给狸花猫,它这次没有拒绝,而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纵身一跃,再次下井。
就这样,上上下下五六趟,华树亮怀里多了五只毛茸茸、嘤嘤叫的小奶猫。
狸花猫没再往下跳,而是朝着来路方向来回小跑,不时回头对他“喵”几声,催他上路。
——
华树亮没有起身。
他抱着那几只暖烘烘的小毛团,苦笑更甚:“阿咪,你算幸运的。崽子就算回不去,你都还能拉扯大。可我……估计就……”
他顿了顿,忽然一本正经地对猫说:“话说,你们饿了……不会吃人肉吧?”
“我跟你们讲,人肉又酸又柴,口感极差!你们自己千万别尝,还得守着我的尸身,别让别的畜生给啃了!给我留个全尸,别让我爹妈太伤心……成不?”
华树亮像魔怔了似的,对着狸花猫交代起后事来。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狸花猫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眼泪吓到,跳进他怀里,蜷起身子护住自己的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慰声,竟打起盹来。
“我不甘心啊——!”
华树亮突然仰天一声狂吼,吓得狸花猫一个激灵弹射起飞,躲进草丛,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绿眼睛。
见这疯子只是嚎了一嗓子,没对猫崽下毒手,它才犹犹豫豫地挪回他怀里。
华树亮抹了把泪,掏出一把猫条:“阿咪,以后……靠你自己了。这是我身上全部存货,吃了就带孩子自谋生路去吧……”
他撕开所有猫条,扯了片大草叶,把肉泥挤在上面。
狸花猫带着崽子们,放心大胆地开饭。
华树亮摇摇晃晃站起来,对天长啸:“洪老师——!我去了——!你要保重——!我相信钟总会救你出来的——!”
“啊——!我华某人,十八年后……算了,还是别当好汉了!”
狸花猫扭头瞥了眼这个又哭又笑、疑似疯癫的两脚兽,懒得搭理,继续埋头干饭。
神经病。吃饱再说。
但就在这时——
井底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人声:
“谁……谁在上面啊……”
——
涂元立和朱明玉视频完,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他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娶了朱明玉,生了个大胖小子,粉雕玉琢的贼可爱。
那小子伸手扑腾,想亲亲抱抱举高高,涂元立就一把把他放到了自己肩头上。
那小子就伏在涂元立的耳边:“爸爸......”
“叮铃铃!”
儿子可爱的叫唤声,变成了凄厉的手机铃声,涂元立一把跳起来拼命找儿子,却发现那该死的手机正在自己耳边响个不停。
操!谁啊?难道又是赵德柱那个卷王?还让不让人睡了?!
“元立,赶紧起床,我在公司楼下等你!”电话一接通,钟朝柳焦急的声音就响起。
“啊?钟总?”涂元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看了一眼手机,没错,是钟朝柳。
“钟总,这大半夜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树亮找到晓琳了!你快下来!”钟朝柳再次敦促,“他们可能有危险!”
“啊?!”涂元立瞬间清醒了,“危险?什么危险?要不要叫其他人?!”
“不用,你赶紧下来就行!我已经叫了一个医生朋友等着我,一会我们接上他就一起过去!”
——
半小时前,钟朝柳还在和手下的人聊着天。
“钟总,连巨腾这几天没什么异常,我们的人一直吊着他,可是他平日除了在海美人,就是带着马子到处花天酒地。”花臂大汉说道。
“除了他,他身边的人你有没有留意?”钟朝柳恨恨说道,“他既然敢挑唆殷道妍来搞我,晓琳的事和他肯定脱不了干系的!”
“钟总,那要不要我们......”大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他妈脑子装的是屎吗?给我收起你那一套来!”钟朝柳眼神阴鸷,“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动不动就要人命的事,能干吗?!”
“再说,要是把他弄死了,晓琳的下落怎么办?!你个猪脑子,办事能不能带点脑子?!”
“嗯嗯,那钟总......”被收拾了的花臂大汉只好悻悻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我他妈......”钟朝柳刚想再教训一回——
“叮铃铃!”
他的手机响了,只好拿起手机:“喂!树亮!这么晚了,什么情况?”
“钟总,我、我可能找到洪老师了。”华树亮有气无力说道,“你快过来,我可能不行了,中毒了......”
“啥!”钟朝柳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别问了,钟总,位置我发给你了,你快带人过来吧。”
——
钟朝柳马不停蹄就带着人去接涂元立。
而华树亮只是一脸沮丧地看着天空,手里死死攥着那枚美甲,凄然一笑:“洪老师,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而井底,那个有气无力的嘶哑声音再次传了出来:“救......救命......”
只是声音细微到还不如蚊子的嗡鸣,在上面等死的华树亮根本就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