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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来了。
她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侍卫，只身一人，穿着一身素雅的便服。
楚云正在为了长矛的事情，急得原地转圈，薅下来的头发都能织成一顶帽子了。
当亲卫通报公主驾到时，他第一反应是：
“让她走！不，等等，我亲自去把她赶走！”
他现在哪有心情应付这位姑奶奶！
然而，当他冲到营门口，看到独自站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长乐公主时，他所有的烦躁和不耐烦，都卡在了喉咙里。
长乐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苍白，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云。
“进去说。”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楚云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侧身，让开了路。
帅帐之内。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压抑得可怕。
楚云内心疯狂打鼓：
“什么情况？这姑奶奶怎么了？谁惹她了？不会是来找我撒气的吧？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李斯动手了。”
长乐公主一开口，就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秋猎大典的具体章程，今天下午刚刚在宫里议定。兵部呈上来的方案，被李斯当场驳回，换成了他自己的一套。”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
“他以激励士气，展现我大汉天威为名，极力说服父皇，将最终的军阵对抗，改为了攻防演练。”
“什么意思？”
楚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意思就是，”
长乐公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再是不同部队之间的阵法比拼，而是指定一支部队作为守方，其余所有精锐部队，轮番作为攻方，对其进行冲击。”
“而这一次，被指定为守方的……”
“是我，对吗？”
楚云的声音有些发干。
长乐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妈的！”
楚云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案几上。
用建武卒这支连刀都还没握稳的仪仗队，去硬抗整个京城最精锐的禁军铁骑？
这已经不是比武了，这是谋杀！
李斯这老狗，太狠了！
楚云的脸色瞬间变得和长乐公主一样苍白。
他刚刚因为“刺猬龟甲阵”而燃起的那么一丁点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浇得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完了，彻底完了。
就算阵法再牛逼，没有合格的武器，一切都是白搭。
用那些粗细不一的木头杆子去顶骑兵的冲击？
那不是阵法，那是牙签扎轮胎，一碰就碎！
看着楚云这副失魂落魄，长乐公主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你是不是，遇到了别的麻烦？”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楚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将自己需要特制长矛，但兵部和军器监那边肯定会百般刁难，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的困境，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说这些，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纯粹就是一种临死前的抱怨和发泄。
或许，这位公主听完，能去皇帝面前哭诉一番，给他争取个体面的死法？
然而，长乐公主听完他的叙述，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露出同情或者无奈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整个营帐，安静得只能听到楚云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楚云以为她也要放弃的时候，长乐公主突然抬起了头：
“兵部和工部，是指望不上了。”
“你把兵器的图纸，详细的尺寸、用料、要求，全部画给我。”
楚云一愣，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画给你有什么用？你……”
“我动用我的私库，让张百万的商会，连夜给你赶制！”
长乐公主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楚云的心上！
“钱，我来出！”
“工匠，我来调！”
“此事，不必惊动父皇！”
楚云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长乐公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自己刚刚听到的信息。
私库？
动用公主的私库，绕开朝廷，私自为一支军队打造兵器？
她疯了吗！
这要是被李斯抓住把柄，那可是结交外将、意图不轨的大罪！
就算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也绝对讨不了好！
这赌得太大了！
赌上的，是她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是她的名声，甚至是她的未来！
一直以来，楚云都把身边的人当成棋子，当成他保命的工具。
他利用赵莽的忠诚，利用皇帝的期望，利用所有人的“迪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自己“神仙军师”的假象。
他从未真正相信过任何人。
也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为他这个“骗子”，赌上一切。
一股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情绪，从他冰封许久的内心深处，猛地窜了出来。
那情绪里，有震惊，有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愧疚。
他何德何能？
他看着长乐公主那双燃烧着火焰的，清澈而坚定的眸子，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
长乐公主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猛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楚云的眼睛，耳根都泛起了一层可爱的粉色。
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生硬地说道：
“就当……就当我也想看看，你这支只会戳木桩的军队，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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