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周正帆办公室那台被贴上白色封条的主机,像一块突兀的伤疤,凝固在周一的晨光里。他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桌面,随后拎起热水瓶,给自己泡了杯茶,热气袅袅升起,试图驱散空气中无形的压力。
“主任,要不……先用我的笔记本?”苏晓冉抱着文件进来,看到那刺眼的封条,脚步顿了一下,轻声建议道。
“不用,工作不能停。”周正帆神色平静,接过她递来的文件,“调研报告第二稿我看完了,修改意见写在旁边。关于职业技能培训与产业需求脱节的问题,需要补充更具体的案例和数据,最好能访谈几位参加培训后依然难以就业的工人。”
“好的,我马上联系龙泉市人社局,请他们协助安排。”苏晓冉迅速记录,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到综合处那边……有人在议论电脑的事。”
“意料之中。”周正帆端起茶杯吹了吹,“清者自清,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马明伟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周主任,省委办公厅通知,请您现在去第三会议室,省纪委的同志……有些情况需要再向您了解一下。”
周正帆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好,我马上过去。”他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对苏晓冉道,“报告按计划修改,下班前我要看到新版本。”
“明白,周主任。”苏晓冉担忧地看着他。
周正帆随着马明伟走出办公室,他能感觉到走廊两侧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试图刺探他内心的虚实。马明伟落后他半步,低声快速说道:“来了两个人,省纪委八室的,姓赵的副主任带队。”
周正帆微微颔首,没有多问。八室主要负责联系省级机关,他们的再次出现,说明针对他的调查并未因电脑被封存而停止,反而可能进入了更深入的阶段。
第三会议室里,气氛比上次网安总队来时更为凝重。省纪委八室的赵副主任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记录员。见到周正帆进来,赵副主任只是抬了抬眼皮,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正帆同志,我们又见面了。”赵副主任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关于你办公电脑涉嫌异常数据交换的问题,网安总队的技术核查还在进行。今天我们来,是想就其他几个问题,向你核实一下情况。”
“请讲,我一定如实说明。”周正帆端正坐姿。
“第一个问题,关于你在江市任职期间,主导引进的‘绿色未来’环保基金。”赵副主任翻开笔记本,“有反映称,你在该基金与江市ppp项目合作过程中,曾授意市城投集团在评估标准上予以‘适当放宽’,以便该基金顺利入围。是否存在这种情况?”
周正帆立刻意识到,这依旧是围绕他个人经济问题的延伸,但角度更为刁钻,指向了他行使行政决策权的合规性。
“绝无此事。”周正帆语气坚定,“‘绿色未来’基金的引入,全程严格遵循我市既定的ppp项目合作伙伴遴选程序和标准,所有环节均有据可查。专家评审、部门联审、政府常务会议集体决策,程序完备。我本人从未,也绝不可能对具体项目的评审过程进行违规干预。这一点,当时的会议纪要和相关文件可以证明。”
“那么,你如何解释,在常务会议讨论该基金入围资格时,你曾做过引导性发言,强调该基金的‘背景和实力’?”赵副主任追问。
“作为市长,在集体决策会议上就重大事项发表看法,是我的职责。”周正帆坦然应对,“我当时的发言,是基于发改、财政等部门提供的专业评估报告,旨在强调引入高水平社会资本对江市绿色发展的重要性,属于正常的工作讨论范畴,并非所谓的‘引导性发言’,更未影响最终的独立评审结果。”
赵副主任在本子上记录了几句,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在担任常务副市长期间,你的秘书于晓伟,曾多次与‘鼎鑫资本’的负责人私下会面。对此,你是否知情?又作何解释?”
周正帆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于晓伟和“鼎鑫资本”?这完全是他知识范围外的情况。他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赵主任,首先,我对于晓伟同志是否与‘鼎鑫资本’负责人私下会面,并不知情。其次,即便存在此类接触,也需要查明其具体事由和性质。于晓伟作为我的秘书,主要负责工作安排和文书处理,并不涉及具体项目运作。我在江市期间,与‘鼎鑫资本’也从未有过任何超出工作范围的接触,这一点,组织可以严格审查。”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但内心却掀起了波澜。对手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针对他本人,连他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于晓伟虽然留在了江市,但显然也被卷入了这场风波。
“你的解释,我们会核实。”赵副主任合上笔记本,目光锐利地看着周正帆,“正帆同志,你是高级领导干部,应该明白组织的原则。有问题,主动向组织说清楚,和被组织查出来,性质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希望你能放下包袱,积极配合。”
这话带着明显的施压和暗示。周正帆迎着对方的目光,毫不退缩:“赵主任,我始终坚信并服从组织程序。我欢迎也配合组织的一切审查。我也坚信,组织最终会查明事实,还清白者以清白。”
问询持续了约四十分钟。结束后,周正帆走出会议室,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微微浸湿。他回到办公室,反手关上门,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流,心中念头飞转。
对手的攻击一波接一波,从直接的经济问题指控,到利用数据泄露事件构陷,再到如今对他行政决策和身边人的质疑,可谓步步紧逼,招招致命。这绝不仅仅是刘建国一个人在江市能策划的,省里必然有一只更有力的手在推动。
他想起“老钟”的警告——“小心杨天成”。难道这位权重一时的省委副秘书长,真的与刘建国,乃至那个更庞大的利益网络有关联?
就在这时,他的保密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老钟”:“对手已启动备用方案,意图从程序和身边人打开缺口。保持定力,证据链正在收口。”
周正帆删掉信息,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如此。“老钟”的信息证实了他的判断,也给了他一丝底气。他必须稳住,必须忍耐。
下午,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召集课题组成员开会讨论报告。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对报告的每一个细节抠得比以往更严,要求苏晓冉和刘斌补充了大量数据,甚至亲自打电话给省统计局的一位老同学,咨询几个专业性极强的指标口径问题。
他的这种专注和冷静,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政研室内部的浮动情绪。至少表面上,大家不再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他,汇报工作时也恢复了往常的自然。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上午,周正帆正在审阅苏晓冉送来的最新报告稿,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带着风闯了进来。周正帆抬头一看,竟然是多日未见的魏长明!
此时的魏长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稳,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西装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愤怒。
“老领导!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魏长明冲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声音嘶哑。
周正帆心中一惊,立刻起身关上房门,沉声道:“长明!冷静点!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跑到省里来了?”
“我冷静不了!”魏长明喘着粗气,“工作组……工作组今天一早宣布,暂停我发改委主任的职务!理由是我在江北项目上‘涉嫌滥用职权’,要求我配合调查!”
周正帆的心猛地一沉。对方果然对魏长明下手了!这是要剪除他的羽翼,孤立他,甚至从魏长明这里打开突破口!
“他们有什么依据?”
“依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魏长明激动地说,“他们翻出一份一年前我批给江北项目指挥部的经费申请报告,上面我写了‘请特事特办,加快拨付’。就说我违反财政资金拨付流程,搞‘特事特办’!可那是您当时主持市政府常务会定的,为了加快安置房建设进度,对涉及民生的紧急款项开通绿色通道!会议纪要白纸黑字写着呢!”
周正帆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只是借口。工作组的目的,根本不是那份报告本身,而是要通过调查魏长明,坐实他周正帆在江市“搞一言堂”、“破坏规矩”的罪名。
“还有更过分的!”魏长明眼圈发红,“他们……他们居然找我妻子谈话了!问她知不知道我收受过什么礼品礼金,有没有帮人打过招呼……这是想干什么?搞株连吗?!”
“砰!”周正帆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盖嗡嗡作响。他胸中一股怒火腾起,对手的手段,已经卑劣到触及他的家人和部下的家人了!
但他迅速控制住情绪,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走到魏长明身边,用力按住他的肩膀:“长明,看着我!”
魏长明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周正帆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你魏长明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调查?会议纪要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们找你妻子,恰恰说明他们手里没有你的实质把柄,只能采用这种施压手段!”
“可是我的职务……”
“职务暂停了,天塌不下来!”周正帆打断他,“只要你自身过硬,组织一定会还你清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无条件配合调查,他们问什么,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实事求是,不要有任何隐瞒,也不要带有情绪!明白吗?”
魏长明看着周正帆坚定而沉着的眼神,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老领导。我相信组织。”
“这就对了。”周正帆松了口气,“你吃饭没有?”
“我……我哪吃得下。”
“胡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周正帆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苏晓冉的号码,“晓冉,去食堂打两份饭上来,我和魏主任在办公室吃。”
放下电话,周正帆给魏长明倒了杯水:“吃完饭,立刻回江市。不要在这里逗留,也不要再去找任何人。回去后,该配合调查配合调查,该休息就在家休息,正好多陪陪家人。”
“嗯,我听您的。”魏长明接过水杯,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送走稍稍平静下来的魏长明,周正帆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饭菜已经凉了,他却毫无胃口。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压顶,一场暴雨似乎随时可能倾泻而下。
魏长明被停职,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说明对手在江市的清洗正在升级,而且得到了工作组内部某些人的默许甚至支持。刘建国的能量,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拿起红色保密电话,想拨给张正华了解一下江市的最新情况,但手指在按键上停顿了片刻,又缓缓放下。这个时候,任何联系都可能被监控,都可能给张正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必须独自面对这场越来越凶险的风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周正帆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请进。”
进来的是李为民,他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正帆,刚开完主任办公会。”李为民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有个情况,得先跟你通个气。”
“您说,李主任。”
“关于你牵头负责的‘十四五’规划中期评估课题。”李为民斟酌着用词,“会上,立春同志提出,考虑到你目前……嗯,需要配合一些调查,精力可能有限,建议这个课题暂时由他接手负责,等你那边事情了结了再……”
周正帆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赵立春?那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只知道埋头研究社会事业的副主任?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以这种理由要求接手他负责的核心课题?
这绝不仅仅是赵立春个人的意思!背后一定有人指使!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剥夺他最后一点工作上的主动权?还是想从这个课题里找出什么新的攻击他的素材?
“李主任,您的意见呢?”周正帆努力保持平静。
“我当然是反对的!”李为民语气坚决,“课题是你一手抓起来的,思路、框架你最熟悉,临阵换将,于工作不利。而且,你没有被正式立案调查,还是政研室的副主任,正常工作权利应该得到保障。我当场就驳回了立春的建议。”
周正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李主任信任。”
“不过,正帆啊,”李为民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压力确实不小。外面风言风语很多,甚至……甚至有人把状告到秦秘书长那里去了,说我们政研室用人失察。你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
连秦怀远秘书长都被惊动了?周正帆感到那无形的网正在越收越紧。
“我明白。清者自清,我接受组织和时间的检验。”
送走李为民,周正帆走到窗前。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流下,如同扭曲的蚯蚓。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对手隐藏在暗处,势力盘根错节,手段层出不穷。而他,只能站在明处,被动地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他能扛过去吗?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清白,更是为了那些信任他、支持他的人,为了魏长明,为了张正华,为了江市的改革事业,也为了自己心中那份从未磨灭的初心和信念。
他回到办公桌前,摊开那份被赵立春觊觎的调研报告,拿起笔,继续一字一句地修改起来。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与窗外的雨声混成一片,仿佛在谱写一曲悲壮而坚韧的乐章。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工作时,办公桌上的外线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周正帆犹豫了一下,拿起听筒:“喂,哪位?”
“是周正帆副主任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语气急促。
“我是。你哪位?”
“周主任,我是市委党校招待所的前台小刘!您爱人林晓薇老师在这里,她……她刚才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看起来摔得不轻,您能不能马上过来一趟?”
周正帆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晓薇摔倒了?在市委党校招待所?她怎么会去那里?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 **第二节**
周正帆几乎是冲出办公室的,甚至来不及跟苏晓冉交代一句。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西装,他却浑然不觉,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委党校招待所。
“师傅,快一点!麻烦快一点!”他不停地催促着,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晓薇怎么会去党校招待所?她今天早上明明说去学校图书馆查资料的!滑倒了?严不严重?为什么是前台打电话来,而不是晓薇自己或者医院?
无数个疑问和担忧在他脑海中翻腾,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想起“老钟”的警告,想起魏长明妻子被谈话的事,难道对方卑劣到开始直接对他的家人下手了?
出租车在雨幕中疾驰,平时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今天感觉格外漫长。周正帆不停地看表,第一次感到时间是如此缓慢而煎熬。
终于,车子在市委党校招待所门口停下。周正帆扔下一张钞票,也顾不上找零,拉开车门就冲了进去。
前台确实有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看到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周正帆,愣了一下:“先生,您……”
“我是周正帆!我爱人呢?林晓薇在哪里?”周正帆急声问道。
“林晓薇?”前台工作人员一脸茫然,“先生,我们这里今天没有叫林晓薇的客人入住啊?您是不是搞错了?”
周正帆的心猛地一沉:“不可能!刚才就是你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说我爱人在这里摔倒了!”
“我?打电话给您?”工作人员更加困惑了,他指了指台上的内部电话,“我们前台电话一直没人动过啊?而且,我今天也没见过有女客人摔倒。”
一股寒意从周正帆的脚底直窜头顶!中计了!这是个骗局!把他从省委大院骗出来的骗局!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林晓薇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他又拨打女儿小雅的手机,同样是关机状态!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全身。晓薇和小雅出事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把他骗到这里,目的是什么?调虎离山?还是……他猛地抬头,环顾这个略显陈旧的招待所大堂。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出招待所,站在门口的雨棚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雨依然下得很大,街道上行人稀少,几辆车缓缓驶过。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正常。
但他知道,这平静之下,一定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他不能待在这里!必须立刻离开!
他拿出手机,想拨打“老钟”的紧急号码,却发现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没有信号!怎么可能?刚才在车上还有信号!
他立刻意识到,这附近可能有信号屏蔽装置!对方准备得非常充分!
他当机立断,沿着人行道,快步向主干道方向走去,那里车流人流更多,相对安全。他必须尽快回到省委大院,或者找到一个有固话的地方联系“老钟”!
就在他走出大约一百米,经过一个僻静的巷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还来不及回头,就感到后腰被一个硬物顶住,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周主任,别动,跟我们走一趟。”
周正帆的身体瞬间僵住。他能感觉到顶在腰间的尖锐物体,可能是匕首,也可能是枪。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他沉声问道,努力保持镇定。
“少废话!往前走,进巷子!”身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
周正帆的大脑飞速思考。硬拼肯定不行,对方有武器,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人。顺从他们?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角余光瞥向周围,雨水和昏暗的天色成了最好的掩护,附近似乎没有其他人。他必须自救!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从主干道方向拐了过来,车灯刺破雨幕,径直朝他们这个方向加速冲来!速度极快!
挟持周正帆的人显然也吃了一惊,顶在他腰间的硬物下意识地松动了一下。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周正帆猛地向后一肘击出,同时身体向侧面扑倒!
“呃!”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黑色轿车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巷口,几乎同时,前后车门打开,跳下四个身手矫健、穿着便装的男子,动作迅如闪电,直扑过来!
周正帆摔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那四个男子已经制伏了挟持他的两个人——确实是两个人,另一个刚从巷子里冲出来就被放倒了。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十秒钟。
一个男子快步走到周正帆身边,将他扶起,出示了一个带有国徽的证件,低声道:“周正帆同志,我们是‘利剑’小组行动队,奉命保护你的安全。让你受惊了。”
周正帆看着地上被牢牢控制、嘴里被塞入东西的两个歹徒,又看看眼前这几个训练有素的人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随即又提了起来:“我的爱人林晓薇和女儿周小雅呢?她们有没有事?”
“请放心,林老师和周小雅同志很安全。”行动队长语气肯定,“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们今天都在学校,并未到过这里。你接到的是诈骗电话,目的是将你诱骗至预设地点。”
周正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和雨水完全浸透,一阵后怕袭来。如果不是“利剑”小组的人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这两个人……”他看向被押起来的歹徒。
“我们会带回去审讯。”行动队长简洁地说,“周主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送你回去。”
黑色轿车内部经过特殊改装。周正帆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雨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对手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省城对他进行绑架!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也从侧面证明,对方已经狗急跳墙,不惜采用极端手段了。
“同志,请问……‘老钟’同志有没有新的指示?”周正帆问坐在副驾驶的行动队长。
“钟组长指示,请你一切如常,正常工作生活。外围的清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就会有结果。”行动队长透过后视镜看了周正帆一眼,“另外,钟组长让我转告你,杨天成副秘书长,今天下午因‘身体原因’,向省委主要领导请假,前往北戴河疗养了。”
杨天成去北戴河“疗养”了?周正帆心中一震。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这很可能是“利剑”小组行动带来的直接结果!杨天成这条大鱼,终于被惊动了!他的“疗养”,是避风头,还是已经被控制?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收网的时刻快要到了!
车子直接将周正帆送到了他家楼下。行动队长递给他一把雨伞:“周主任,我们会加强对你和家人的保护。近期请尽量保持行程规律,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谢谢你们!”周正帆由衷地道谢。
回到家中,周正帆先是给还在学校的林晓薇和小雅打了个电话,确认她们安然无恙,并叮嘱她们最近一定要格外小心,放学直接回家。他没有告诉她们今天发生的惊险一幕,怕她们担心。
洗完热水澡,换上千爽衣服,周正帆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他坐在书房里,仔细回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对手的疯狂反扑,“利剑”小组的雷霆行动,杨天成的突然“疗养”……这一切都预示着,最后的较量已经进入白热化。
他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坚定。
第二天,周正帆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政研室上班。他依旧那副沉稳干练的样子,仿佛昨天什么惊险都没有发生。他首先找到李为民,简单解释了一下昨天下午突然离开是因为家里有点急事(他隐去了被绑架未遂的细节),李为民表示理解,没有多问。
然后,他全身心投入到调研报告的最终修改定稿工作中。他召开了最后一次课题组全体会议,逐字逐句地推敲报告内容,特别是关于传统产业工人转型困难、部分地方政府短视行为、以及体制机制障碍等敏感但关键的论述,他坚持保留,并且要求用更翔实的数据和更精准的语言来支撑。
“这份报告,不仅要反映成绩,更要直面问题,提出有操作性的建议。”周正帆在总结时强调,“这是我们政研室的职责所在,也是我们对省委、对人民负责任的态度。”
他的坚定和执着,感染了与会的每一个人。就连之前有些动摇的刘斌,也重新打起了精神。
散会后,苏晓冉留了下来,她看着周正帆,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晓冉,还有事?”周正帆一边整理文件,一边问。
“周主任……”苏晓冉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您……您一定要小心。我昨天……昨天看到赵副主任,和省委办公厅的杨秘书长,在机关食堂后面的小花园里说话,样子……样子有点神秘。”
周正帆心中一动!赵立春和杨天成?在他们被调查和“疗养”之前,果然有过接触!苏晓冉的这个无意中的发现,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佐证。
“晓冉,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情况。”周正帆看着她,语气温和而郑重,“不过,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就当没看见过,明白吗?”
“我明白,周主任。”苏晓冉用力点点头,“您放心,我知道轻重。”
苏晓冉离开后,周正帆沉思起来。赵立春果然和杨天成有牵连,那么他在主任办公会上提出接手自己的课题,就绝非偶然了。这是杨天成在离开前布下的一步棋?目的是什么?
他隐隐感觉,政研室内部,恐怕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下午,周正帆亲自将最终定稿的调研报告送到了李为民办公室。李为民快速翻阅着那份凝结了课题组大量心血的报告,频频点头:“好,好啊!问题抓得准,分析也很深刻,建议有针对性!正帆,辛苦了!我这就签批,按程序报送省委办公厅。”
“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周正帆谦逊道。
从李为民办公室出来,周正帆感到一阵轻松。至少,这份承载了他心血和思考的报告,终于完成了。它就像一颗种子,无论未来风雨如何,只要播撒下去,总有发芽的希望。
他回到办公室,泡上一杯茶,准备处理一些积压的文件。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周正帆拿起听筒:“喂,我是周正帆。”
“正帆同志,我是秦怀远。”电话那头传来省委秘书长秦怀远严肃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和,此刻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秘书长,请指示。”
“通知你一件事。”秦怀远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经省委主要领导批准,决定对你实行‘指定地点谈话’。请你现在立刻收拾一下个人物品,十五分钟后,有车到政研楼下接你。”
指定地点谈话!周正帆的心脏骤然收缩!这是一种比停职检查更严厉的措施,通常意味着被谈话对象问题严重,需要隔离审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雷霆万钧的方式!
“我明白了,秘书长。”周正帆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服从组织决定。”
放下电话,周正帆缓缓站起身。窗外,雨已经停了,夕阳的金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泛起粼粼波光。
他看了一眼这个工作了一个多月的办公室,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桌面上的个人物品——几本工作笔记,几支笔,一个水杯。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准备一次普通的出差。
收拾好东西,他拎起公文包,最后环视了一眼办公室,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夕阳透过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他知道,此去前方,必然是更加激烈的风雨,甚至是龙潭虎穴。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相信,邪不胜正。
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有“利剑”高悬,有正义守望。
他稳步走下楼梯,走向那辆即将载他驶向未知风暴中心的黑色轿车。
## **第三节**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傍晚的车流中,周正帆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逐渐向后掠去。他的心情异常平静,甚至有时间思考那份调研报告里某个数据是否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没有蒙眼,没有绕路,车子径直开向了位于省城市郊的省委干部培训中心。这里环境清幽,戒备森严,通常用于高级干部培训和重要会议,有时也承担一些特殊的“谈话”任务。
车子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停下。工作人员引导周正帆进入楼内,安排他住进二楼的一个套间。房间陈设简单但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电话线已被掐断,手机信号也被屏蔽。窗户安装了坚固的防盗网,窗外是茂密的竹林,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周主任,请您暂时在这里休息。需要什么可以按铃叫我们。”工作人员态度客气但疏离,说完便退了出去,并从外面带上了房门。
周正帆放下公文包,打量了一下这个临时“住所”。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暂时失去了自由,也切断了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他就像一枚被投入静水中的棋子,只能等待对手的下一步,或者局外的惊雷。
他没有焦虑,也没有惶恐。他将个人物品摆放整齐,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几本工作笔记,在书桌前坐下,开始翻阅、思考。既然暂时无法行动,那就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沉淀,梳理一下自己在江市工作的得失,思考一下未来改革的路径。
晚上七点,工作人员送来晚餐,两荤一素一汤,标准不低。周正帆安静地吃完,将餐具放在门口。
七点半,谈话开始了。
负责谈话的依旧是省纪委八室的赵副主任,还有一位记录员。地点就在套间的小客厅。
“正帆同志,想必你也清楚,‘指定地点谈话’意味着什么。”赵副主任开门见山,语气比前两次更加严厉,“这体现了组织对你负责的态度,也是给你最后一次主动向组织坦白交代的机会。”
“我理解组织的程序。我没有什么需要‘坦白交代’的,我接受组织的审查。”周正帆平静地回答。
“那好,我们就从一些具体问题开始。”赵副主任显然有备而来,“第一个问题,关于你的秘书于晓伟。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于晓伟在担任你秘书期间,利用职务影响,收受江城安技咨询中心负责人王磊(刘永春表弟)的贿赂,共计二十万元,为其在项目审批上提供便利。对此,你是否知情?是否存在授意或默许?”
周正帆心中巨震!于晓伟收受贿赂?二十万?这怎么可能?!于晓伟跟了他多年,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为人谨慎正派,怎么可能……
但他迅速冷静下来。这很可能是构陷!或者是于晓伟被设计了!
“我对此毫不知情。”周正帆斩钉截铁地说,“于晓伟同志在我身边工作期间,一直恪尽职守,廉洁自律。如果组织查实他确有违法违纪行为,我支持依法依规处理。但我个人绝无任何授意或默许。”
“你的意思是,于晓伟背着你,私下收受巨额贿赂?”赵副主任语气带着质疑。
“在组织调查结论出来之前,我不会做任何有罪推定。”周正帆滴水不漏,“我相信组织会查明真相。”
“好,于晓伟的问题我们先放一放。”赵副主任似乎也不指望从这个问题上立刻打开缺口,转换了话题,“第二个问题,关于你的妻子林晓薇。据反映,林晓薇所在学校的副校长,曾为了其亲戚的企业在江市承揽工程,通过林晓薇向你打招呼,你随后向相关部门打了招呼,使该企业顺利中标。是否存在此事?”
周正帆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升腾。对手果然无所不用其极,连他的妻子都不放过!
“绝无此事!”周正帆语气坚决,带着压抑的怒气,“我妻子林晓薇是一名普通教师,从不干涉我的工作,更从未替任何人打过招呼。我本人也从未就任何工程项目,向相关部门打过违背原则的‘招呼’。这件事,很容易核实,那个副校长、那家企业、以及当时的招标过程,都可以查证。”
“我们自然会核实。”赵副主任记录着,“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有证据表明,你在担任江市常务副市长期间,与涉嫌严重违纪的省委原副秘书长杨天成同志,存在不正当经济往来。曾通过特定关系人,收受杨天成同志赠送的价值五十万元的名画一幅。请你说明一下。”
杨天成!终于图穷匕见!直接指向了他和杨天成的关系,而且指控具体到了“五十万元的名画”!这完全是子虚乌有!
周正帆反而彻底平静下来。对手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之一,这说明他们能打的牌不多了。
“赵主任,我郑重声明。”周正帆目光清澈,直视对方,“我与杨天成同志,仅限于工作接触,并无任何私交,更不存在任何不正当经济往来。所谓价值五十万元的名画,纯属捏造。我从未收受过杨天成同志或任何通过他赠送的礼品礼金。”
“是吗?”赵副主任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周正帆面前,“那请你解释一下,这张你家中书房的全景照片里,挂在墙上的这幅《山居图》,是从何而来?经过专家初步鉴定,这幅画市场价值在五十万元左右。而根据我们调查,这幅画的流出记录,与杨天成密切相关。”
周正帆看着那张显然是偷拍的照片,心脏再次收紧。他书房里确实挂着一幅《山居图》,那是他几年前在一个画廊里买的仿古画,当时只花了几千块钱,怎么突然变成了价值五十万的、与杨天成有关的名画?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而且手段如此卑劣!他们竟然偷拍了他的家,还伪造了所谓的“鉴定”!
“这幅画是我几年前在‘墨韵斋’画廊购买的仿品,有购买记录和转账凭证。”周正帆冷静地反驳,“所谓价值五十万和与杨天成有关,完全是诬陷。我要求对这幅画进行重新鉴定,并调查所谓的‘流出记录’是如何伪造的!”
“我们会进行全面调查。”赵副主任收起照片,语气不变,“正帆同志,你提出的这些辩解,我们都会记录在案。但你要清楚,组织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高级干部采取‘指定地点谈话’措施。希望你认真反省,珍惜组织给你的机会。”
第一次谈话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周正帆回到卧室,感到一种精神上的极度疲惫。对手编织的这张网,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精密和恶毒,不仅针对他,还牵连了他的秘书和妻子,甚至采用了伪造证据这种手段。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对方动用了如此大的阵仗,必然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要做最后一搏。
他必须坚持住!只要他这里不崩溃,外面的“利剑”小组就有机会彻底斩断黑手!
接下来的三天,谈话每天都在进行。赵副主任等人轮番上阵,问题反复追问,试图从周正帆的回答中找到矛盾和漏洞。他们时而严厉施压,时而“政策攻心”,劝说周正帆“认清形势”,“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但周正帆始终像一块礁石,岿然不动。对于所有指控,他均予以否认,并要求组织深入调查,还其清白。他的冷静、逻辑清晰和毫不妥协,让谈话人员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
第三天晚上,谈话结束后,周正帆照例在房间里翻阅笔记。突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隐约的对话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走到门口,侧耳倾听,但声音很快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第四天早上,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人来叫他谈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小楼安静得可怕。周正帆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在微风中摇曳的竹林,心中疑云密布。
直到下午两点,他的房门才被敲响。进来的不是赵副主任,而是两位陌生的、气质更加沉稳内敛的中年男子。
“周正帆同志,你好。”为首一人出示了证件,“我们是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同志。根据中央批准,决定对杨天成、刘建国等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调查。你配合调查期间表现出的原则性和坚定性,组织是了解的。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我们核实一些具体情况。”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立案审查调查杨天成、刘建国!
周正帆听到这句话,悬了多日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一股热流瞬间涌上他的眼眶,他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用力点了点头:“是!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全力配合调查!”
他知道,天,终于亮了!
走出那栋关了他三天多的小楼,阳光有些刺眼。周正帆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他看到楼下停着几辆挂着特殊号牌的车辆,一些陌生而精干的人员正在忙碌。
他被请上其中一辆车。车子驶出干部培训中心,汇入车流,向着省城方向开去。
“周正帆同志,你受委屈了。”坐在他旁边的中央纪委同志温和地说,“杨天成、刘建国等人,长期搞非组织活动,拉帮结派,权钱交易,甚至涉嫌滥用职权、打击报复举报人,问题十分严重。他们的落网,离不开你以及许多坚持原则的同志的斗争和‘利剑’小组卓有成效的工作。”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周正帆诚恳地说。
“关于对于晓伟和你爱人的不实指控,组织上已经查清,纯属诬告陷害。相关责任人会得到严肃处理。”中央纪委同志继续说道,“至于那幅画,也已经查明,是有人调包后栽赃,真正的仿品在你被谈话期间,已被我们起获。”
周正帆默默点头,心中感慨万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以正义一方的胜利而暂告段落。
“我们现在是回省委吗?”周正帆问。
“不,先去一个临时办案点。还有一些关于杨天成、刘建国犯罪细节的证据,需要你协助辨认和完善。”中央纪委同志解释道,“另外,罗治国书记和秦怀远秘书长,晚一点也会过去见你。”
车子没有开往省委,而是驶入了市区一栋不起眼的建筑。在这里,周正帆配合专案组工作人员,详细辨认了涉及江市项目审批、资金运作等方面的一些关键书证和电子证据,并提供了他所了解的情况。
晚上七点,罗治国书记和秦怀远秘书长在一间会议室里见到了周正帆。
“正帆同志,辛苦了!”罗治国书记紧紧握住周正帆的手,用力晃了晃,“这三天,让你受委屈了!我代表省委,向你表示慰问!”
“罗书记,我没事。只要能把害群之马揪出来,我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周正帆感动地说。
“好!好啊!有格局,有担当!”罗治国书记赞赏道,“杨天成、刘建国这伙人,盘根错节,为害不浅!这次中央果断出手,一举拔除了这个毒瘤,大快人心!也证明了我们党自我净化、自我完善的决心和能力!”
秦怀远秘书长也上前握手:“正帆,你在这次斗争中表现出色,经受住了考验!省委是信任你的!”
“谢谢秘书长!”
“关于你的工作安排,”罗治国书记言归正传,“省委经过研究,并报请中央同意,决定让你暂时卸任政研室副主任职务。”
周正帆心中微微一怔,但面色不变,静待下文。
罗治国书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决定由你,临时主持江市的全面工作!立刻返回江市,稳定局面,彻查余毒,恢复秩序,把被耽搁的改革和发展,重新推动起来!”
临时主持江市全面工作!返回江市!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春雷,在周正帆心中炸响!他没想到,组织会给他如此巨大的信任和重托!在这风雨过后,让他重返那片他为之奋斗、也为之蒙冤的土地,去收拾残局,开创未来!
一股豪情在他胸中激荡,他“啪”地一个立正,向罗治国书记和秦怀远秘书长敬了一个不算标准但无比郑重的礼:
“坚决服从组织决定!保证完成任务!”
当天深夜,周正帆在专案组人员的护送下,悄然离开省城,乘坐一辆普通的公务车,驶向那片熟悉的、承载了他太多复杂记忆的土地——江市。
车窗外,夜色深沉,但远方的天际,似乎已经透出了一丝黎明前的微光。
新的征程,开始了。而这一次,他将以更坚定的步伐,更清醒的头脑,去面对前方的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