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大刘手里攥着一沓检查单,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这已经是欧阳闫今天做的第五项检查了,从血常规到肾脏彩超,一项比一项仔细,他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小闫,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问问下一项在哪做。”大刘把欧阳闫扶到长椅上,看着她苍白的脸,眉头拧成了疙瘩。
需要做这么详细的检查吗?治病被安排住进了这家私立医院,说是“出国前必须做的健康筛查”,可哪有筛查需要反复查肾脏功能的?
他绕到护士站,瞅见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小姑娘正在整理器械,赶紧走过去,脸上堆起笑:“小美女,问个事儿呗。”
小护士抬起头,眼睛圆圆的:“您说?”
“就是刚才那个叫欧阳闫的……”大刘压低声音,“他这检查怎么这么多啊?又是抽血又是照b超的,还反复查肾功,这是……有啥问题吗?”
小护士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你们不是要给配型换肾脏吗?这种**捐赠前的检查是得仔细点,毕竟关系到两个人的安全。”
“啥?”大刘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又赶紧捂住嘴,“配型?换肾脏?没有啊!我们就是来做个普通体检,准备出国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不好意思啊……”
他嘴里说着道歉,心里却“咯噔”一下沉到了底。护士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那些“免费留学名额”“包吃包住”“只需配合体检”的承诺瞬间变了味。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他早该想到的!
大刘转身就往走廊跑,欧阳闫正坐在长椅上发呆,见他脸色煞白地冲过来,赶紧站起来:“刘哥,怎么了?”
“别说了,赶紧走!”大刘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冲,“我们被骗了!”
电梯里,欧阳闫的声音带着颤抖:“刘哥,到底咋回事啊?什么被骗了?”
“那个好心人!他根本不是给你找留学名额!”大刘喘着气,眼睛里全是后怕,“医院这边说……说在给你做肾脏配型检查,他们是想……想让你捐肾!”
“捐肾?”欧阳闫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腿一软差点摔倒,“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好人吗?”
“好人?好人能骗你去捐肾?”大刘咬着牙,“肯定是拿了别人的钱!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好事!”
电梯门一开,两人一路狂奔冲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就钻进去。大刘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拨通了张鹏程的电话,刚接通就吼了起来:“张哥!我们被骗了!”
电话那头的张鹏程正在整理文件,闻言愣了一下:“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还别急?!”大刘的声音都在抖,“那个好心人让小闫去的那家医院根本不是做体检!护士说在给他做肾脏配型,要**捐赠!那个留学名额就是个幌子,他们是想骗小闫的肾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张鹏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什么?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确认过那是正规医院的合作项目……”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大刘打断他,“我们该咋办啊?这地方不能待了,他们会不会追过来?”
“速速回来,先别回住处,直接去h市!”张鹏程的声音突然冷静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我在h市联系了一家靠谱的医院,你们先去那边做个全面检查,确认身体没被做手脚。速度要快,别耽搁!”
“我明白!我们这就去h市!”大刘挂了电话,对司机喊,“师傅,不去火车站了,直接上高速,去h市!越快越好!”
出租车在车流中穿梭,欧阳闫蜷缩在后座,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他想起张鹏程当初温和的笑容,想起他说“靠知识改变命运”,那些温暖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扎人的刺。
“刘哥,是我太傻了,”他哽咽着,“我不该贪那个便宜,不该相信……人家凭什么资助我出国……我太天真了!”
“不怪你。”大刘回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软了些,“是我们都太轻信了。这世上坏人藏得深,谁能想到他演得那么像?”
车刚上高速,大刘的手机又响了,是张鹏程。
“你们上高速了吗?”张鹏程的声音里带着喘息,像是在跑。
“刚上来,往h市方向走呢。”
“多绕几个路口,别走直线!”张鹏程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查了,那家医院背后有人撑腰,他们肯定会派人追。从省道转县道,走小路去h市,别用导航,我给你发路线图!”
“好!”大刘挂了电话,赶紧让司机下了最近的高速口,拐进了一条狭窄的省道。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变成了农田,路两旁的白杨树飞快地往后退,可两人心里的恐慌一点没减。
欧阳闫突然抓住大刘的胳膊:“刘哥,他们会不会已经给我用了什么药?那些检查……”
“别瞎想!”大刘强作镇定,“咱们发现得早,肯定没事。到了h市的医院好好查一遍,啥事没有!”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那些抽血和注射,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他掏出手机,看着张鹏程发来的弯弯绕绕的路线图,又给张鹏程回了条消息:“张哥,你那边没事吧?要不要先躲躲?”
张鹏程几乎是秒回:“我没事,正在查他们的底细。你们别管我,专心去h市,到了给我报平安。记住,千万别相信任何人,包括路上遇到的警察——我怕他们已经打通了关系。”
大刘看着消息,心里一阵发凉。这事儿比他想的还复杂,看来对方不是小打小闹,是早就布好了局。他把手机揣进怀里,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再开快点,钱不是问题。”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两眼,没多问,只是默默踩了油门:“放心吧,这条道我熟,保证让你们安全到地方。”
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着,欧阳闫靠在后座上,眼睛盯着窗外,忽然轻声说:“刘哥……”
大刘愣了一下:“什么都别说……”他怕这孩子要回去。
傍晚时分,车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土路,两旁是茂密的玉米地。大刘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直接挂了。没过几秒,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干脆关了机。
“不对劲。”司机突然开口,“后面那辆黑色轿车跟了我们快半小时了,刚才在岔路口还跟我们走了同一条道。”
大刘心里一紧,回头透过车窗一看,果然有辆黑色轿车远远跟在后面,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师傅,能甩掉他们吗?”
“试试。”司机咬了咬牙,猛打方向盘,把车拐进了一条更隐蔽的田间小道。这条道坑坑洼洼,只能勉强过一辆车,黑色轿车犹豫了一下,竟然也跟了上来。
“他们是铁了心要追啊!”大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闫,坐稳了!”
司机把车开得像疯了一样,在土路上颠簸跳跃,玉米叶时不时拍打在车窗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后面的黑色轿车也不甘示弱,紧追不舍,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前面有座小桥,过了桥是个陡坡,”司机大喊,“我冲过去后猛踩刹车,他们肯定反应不过来!”
话音刚落,出租车“嗖”地冲上小桥,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车在桥头停下。后面的黑色轿车来不及减速,“哐当”一声撞在了桥栏杆上,车头瞬间瘪了下去。
“走!”大刘拉着欧阳闫跳下车,沿着陡坡往下跑。司机也跟着跳下来,把车钥匙往草丛里一扔:“车别管了,保命要紧!”
三人钻进玉米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身后传来黑色轿车里的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玉米叶割得胳膊生疼,可谁也顾不上了,只顾着拼命往前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三人才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夕阳把玉米地染成了金黄色,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掩盖他们的喘息。
“师傅,今天多亏了你。”大刘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塞给司机,“这点钱您拿着,算是报答。”
司机推了回去:“钱不用,我也是看不惯那些做坏事的。你们赶紧走吧,顺着这条沟往前走,能到镇上,到了镇上就安全了。”
大刘还想说什么,司机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别担心我,我熟门熟路,他们抓不到我。”
看着司机的背影消失在玉米地深处,大刘拉着欧阳闫站起来:“咱们走。”
两人沿着土沟往前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欧阳闫不小心崴了脚,疼得龇牙咧嘴,大刘干脆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刘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欧阳闫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
“别废话,抓紧了。”大刘喘着气,“咱们必须在天亮前到h市,不然夜长梦多。”
夜里的风有点凉,欧阳闫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忽然说:“刘哥,谢谢你。”
“谢啥,都是应该的。”
“如果……如果我真的被他们抓走了,你会不会不管我?”
“说啥呢。”大刘笑了笑,“既然我带你出来了,就肯定得把你安全送回去。再说了,张哥还在h市等着呢,他肯定有办法。”
提到张鹏程,欧阳闫沉默了。
天亮时,两人终于走到了镇上,搭上了一辆去h市的早班车。车上人不多,两人靠在角落昏昏欲睡,直到车驶入h市的市区,才真正松了口气。
大刘打开手机,给张鹏程发了条消息:“我们到h市了,在汽车站。”
张鹏程很快回复:“别动,我让人去接你们,车牌号是h·A,白色面包车。”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车站门口,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是大刘和欧阳闫吗?张哥让我来的。”
大刘警惕地看着他:“张哥让你带什么话了?”
“他说‘玉米地的露水有点甜’。”
大刘这才放下心,拉着欧阳闫上了车。面包车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社区医院门口。张鹏程已经等在门口,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胡茬,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你们没事吧?”他冲上来,拉着两人上下打量,看到欧阳闫崴了的脚,眉头皱得更紧了,“快进去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