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心渡今禾 第85章 你为什么总是推开我

车子在城市的环线上缓缓行驶，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掠过蒋今禾没什么表情的脸。母亲吴秀琳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铃声突兀地打破车内的寂静。蒋今禾看了一眼屏幕，停顿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今禾，”吴秀琳的声音传来，少了平日的急切，多了几分刻意为之的感叹，“我刚看到南心发的朋友圈了，哎呀，和那个美国男朋友，在什么艺术园玩得可真开心，看着真甜蜜。照片拍得也好，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她絮絮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明显的对比意味。

蒋今禾握着手机，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一点上，没有说话。

母亲话语里那份试图用南心的“幸福”来刺激他“上进”的意图，像一根细小的刺，精准地扎进他此刻最敏感的区域。今天湖畔那一幕幕，本就还未从他脑海中散去。

吴秀琳见他不语，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为你着想”的无奈：“你看看，连南心这孩子，都知道找个贴心的人。你再看看你自己，整天就是工作工作，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像什么样子？妈妈看着心里也难受……”

他想起了今天阳光下，南心被迈尔斯扶上岸时，那自然而依赖的姿态；想起迈尔斯为她擦去糖屑时，她眼中闪动的纵容笑意；

更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跟在他身后，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的小姑娘。

是他亲手将那份依赖和期盼推开，推向了如今这个能让她笑得毫无阴霾的男孩身边。

而现在，他坐在这里，在母亲的口中，成了需要被同情、被催促的“孤家寡人”。

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只有车载空调发出细微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秀琳以为儿子又会用沉默或工作来搪塞时，蒋今禾开口了。

“知道了。”他说，顿了顿，又或许只是厌倦了无休止的拉锯，“这段时间如果不那么忙，我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电话那头的吴秀琳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次会得到这样的回应，随即声音里带上了惊喜和急切：“真的？今禾，你想通了就好！妈妈不是逼你，是真心为你好！那你……有具体想法了吗？要不要妈妈再帮你留意……”

“妈，”蒋今禾打断她，“我自己会处理。先这样，我在车上。”

不等母亲再说什么，他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在一旁的座位上，蒋今禾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车厢内重新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识趣地将音乐声也调至静音。

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这句话说出口，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真正开始，去尝试接受一个没有南心、也必须没有南心的未来。

车子最终驶回了玉林品上。蒋今禾让司机下班，独自走进空旷安静的家。

他没有开太多的灯。经过南心紧闭的房门时，脚步停顿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他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保持着南心离开时的模样，张姨定期打扫，一尘不染，却少了人气。空气里有淡淡的、她以前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很淡，几乎快要散尽。

蒋今禾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儿，手指拂过桌面。然后他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镜中的男人眼眶下有淡淡的青色，眼神沉寂如古井。

他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掀开南心床铺上防尘的薄罩，躺了上去。床垫柔软，带着长期无人使用的、微微清凉的触感。枕头上有极其微弱的、属于她的气息，或许是残留的洗发水味道，或许只是他的幻觉。

他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

梦境来得毫无逻辑，却又清晰得可怕。

还是那个艺术园区的湖畔，阳光刺眼。南心从那条双人脚踏船上下来，迈尔斯依旧在她身边伸出手。

可是下一秒，南心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迈尔斯递过来的手，也没有看到站在几步外的、真实的那个他。

她的目光直直地、热烈地望向他，脸上绽开一个他思念已久、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

她像一只归巢的鸟，径直飞奔过来，带着湖畔的风和阳光的气息，重重地撞进他怀里。冲击力让他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哥！”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温热的脸颊贴着他的颈侧，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毫不掩饰的依恋和喜悦，“我好想你！”

梦里，迈尔斯的身影模糊了，像背景板一样褪色、消失。湖边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心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拉起他的手：“我们回家！”

她的手心温暖柔软，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他任由她拉着，脚步有些踉跄地跟着，穿过绿荫，走过长廊，周围的景物扭曲变幻，瞬间变成了玉林品上家里的客厅。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

南心转过身，面对着他。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不再是妹妹看哥哥的清澈，里面翻涌着一些他熟悉又恐惧的东西——那是她十七岁住进这里后，曾一度毫不掩饰看向他的、炙热的情感。

她伸出手，不是拉，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将他推倒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

蒋今禾猝不及防，后背陷入柔软的皮质沙发里。他看着她，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南心没有给他机会。她跨坐上来，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的气息温热，带着梦里特有的甜香。

“你为什么总是不看我？”她问，语气带着委屈和执拗，手指用力，指甲几乎要陷进他脸颊的皮肤里，“你为什么总是推开我？”

“南心……”他艰涩地开口，梦境中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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