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衙门,森严肃穆。
于成海坐在偏厅的硬木椅上,手中茶盏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窗外传来隐约的审讯声、板子声,每一声都让他心头一颤。
门开了,刑部主事王大人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两名书吏。王大人四十出头,面色严肃,正是以铁面着称的刑部能吏。
“于会长。”王大人落座,示意书吏记录,“今日请你来,是有几桩案子需要核实。”
于成海强作镇定:“王大人请问,于某定当如实相告。”
“好。”王大人翻开案卷,“第一桩,去年八月,江南漕船‘顺风号’在津门码头翻沉,船工六人溺亡。船主告于家货栈强征高价泊位费,导致船只超载。此事,于会长可知?”
于成海心头一紧:“此事……于某略有耳闻。但泊位费是码头公定价格,于家只是按规矩收费,船翻沉是船主自己贪利超载,与于家无关。”
“是吗?”王大人又翻开一页,“这是船工家属的联名状,说于家货栈管事当时威胁,若不交三倍泊位费,就扣留货物。船主被逼无奈,才多装了货。”
“这是诬告!”于成海提高声音,“王大人,于家做生意一向公道……”
“第二桩。”王大人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今年三月,城南‘永利钱庄’老板李永福上吊自尽,留下遗书说欠于家钱庄高利贷,利滚利已至万两,无力偿还。据查,李永福最初只借了五百两,半年时间滚至万两。按大周律,月息过三分即为高利,于家钱庄的利息,是多少?”
于成海额头冒汗:“钱庄生意,自有规矩……”
“规矩就是大周律!”王大人重重拍案,“于会长,本官这里还有第三桩、第四桩——私盐夹带,贿赂官员,纵火伤人……桩桩件件,都指向于家。你要不要一桩桩听?”
于成海脸色煞白,说不出话。
王大人盯着他,缓缓道:“于会长,你是聪明人。这些案子,若是一桩两桩,或许还能周旋。但如今堆在一起,就算你有通天的关系,也压不住。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有人把这些证据,直接送到了刑部尚书案头。尚书大人震怒,已下令彻查。”
于成海浑身一颤:“是谁……”
“你心里清楚。”王大人站起身,“本官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内,若能主动交代,退还赃款,赔偿苦主,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等刑部一一查实……按律,数罪并罚,于家怕是要抄家流放。”
说完,王大人拂袖而去。
于成海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
完了。
全完了。
回府的马车上,于成海脑中一片混乱。这些年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眼前。他一直以为打点好了上下,不会出事。可如今墙倒众人推,那些收过他银子的人,一个个都躲了起来。
“老爷,到了。”管家低声唤道。
于成海木然下车,抬头看见府门前围了不少人——有债主,有苦主,还有看热闹的百姓。见他回来,人群骚动起来。
“于会长,我那批货的钱什么时候结?”
“我儿子的抚恤金呢?你们答应给的!”
“还钱!高利贷逼死人了!”
管家连忙让人拦住,护着于成海从侧门进府。
书房里,一片狼藉还未收拾。于成海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凄厉。
“老爷……”管家担忧地看着他。
“去,把账房叫来。”于成海止住笑,声音嘶哑,“把能动的现银、能卖的家产,全都清点出来。”
管家一愣:“老爷,您这是……”
“退赃,赔钱,保命。”于成海跌坐在太师椅上,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当夜,于府灯火通明。
账房算了一夜,算出于家能动用的现银,加上变卖家产,大约能凑出二十万两。可要填上那些窟窿——漕船人命、高利贷逼债、私盐罚没……至少需要三十万两。
缺口十万两。
“把城外的田庄卖了。”于成海红着眼。
“老爷,田庄已经抵押给钱庄了,卖不了……”
“那就卖宅子!卖铺面!”
“铺面……也抵押了。”
于成海呆住。他这才发现,于家看似庞大,实则早已被掏空。这些年为了维持体面,为了打压对手,为了贿赂官员,早已寅吃卯粮,外强中干。
“老爷,还有一条路。”账房小心翼翼道,“深蓝商会……唐掌柜那边,或许愿意接手于家的产业,帮我们渡过难关。”
于成海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希望,随即又黯淡下去:“她……会吗?”
“总要试试。”管家低声道,“如今能拿出这么多现银的,京城只有深蓝商会了。”
第二日一早,于成海亲自递帖子到深蓝商会,求见唐笑笑。
帖子被客气地接下,回复是:唐掌柜今日有事,明日请早。
这是下马威。
于成海心中明了,却只能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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