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了二十来天,当瀚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云苓感觉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
“小姐,我们到了!”小翠掀开车帘激动地指着前方。
那是一座矗立在苍茫戈壁上的孤城,城墙是黄土夯筑的,饱经风霜,透着一股萧瑟之气。
跟云苓想象中,作为未来“国际贸易中心”的繁华景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行吧,毛坯房总比没房强。”云苓自我安慰道,至少地方够大,方便她以后圈地种瓜。
马车队在城门前缓缓停下。
一个穿着崭新官袍,身形滚圆如球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小吏,早已等候在此。他一看到车队,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下官瀚城主事钱通,恭迎安乐郡主大驾!”
钱通的声音油滑响亮,隔着车帘都能闻到一股谄媚的味道。
云苓懒懒地嗯了一声,由小翠扶着下了马车。
钱通一见云苓,眼睛都亮了。好一个天仙似的少女!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躬身道:“郡主一路辛苦!下官已为您备好了住处,请随我来。”
他一边说,一边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然而,他领着众人去的,并非城中最大的那座原城主府,而是拐进了一条小巷,停在一座看起来颇为陈旧的宅院前。
“郡主,您瞧。”钱通指着那座小院,一脸为难地叹气,“瀚城刚经历边境战火,百废待兴。这已经是城里能找到的,最……最清净的宅子了。”
云苓抬眼看了看那斑驳的院门,又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座明显气派得多的府邸,淡淡地问:“哦?那原先的城主府呢?”
“嗨,您说那儿啊!”钱通一拍大腿,“下官为了尽快处理城中要务,已经暂住进去了。实在是公务缠身,离不开啊!还望郡主您体谅下官的一片苦心!”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霸占最好宅邸的行为,美化成了为国分忧。
小翠气得小脸通红,刚要说话,却被云苓一个眼神制止了。
云苓没看那座小院,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钱通。“钱大人真是辛苦了,本郡主初来乍到,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钱通一听,心中暗喜。
看来这安乐郡主,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是个不谙世事,只知享乐的小丫头片子。
他连忙趁热打铁:“是是是,郡主您先安顿。城中一切事务,有下官为您打理,您就擎好吧!”
“那就有劳钱大人了。”云苓点点头,话锋一转,“对了,陛下拨下的那一百万两白银,应该也到了吧?”
钱通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到了,到了!下官正要跟您禀报呢!这笔钱,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他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珠,“您是不知道,这城墙要修,街道要整,兵士的抚恤要发……桩桩件件,都离不开银子!下官拿到银子后,日夜不敢懈怠,已经将款项都分拨下去了!”
“哦?这么快?”云苓挑了挑眉,“那账本呢?拿来我瞧瞧。”
“账……账本啊!”钱通的冷汗真的下来了,“郡主,您刚到,一路劳顿,何必为这些俗物烦心?那账目繁杂,下官还没来得及整理,等……等过几日,下官整理好了,再给您过目?”
这是拿她当傻子糊弄呢?
云苓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带着几分体恤。
“原来这么麻烦啊。”她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算账什么的,最累人了。本郡主一看到数字就头疼。”
钱通心中大石落地,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他就说嘛!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
“郡主说的是!您千金之躯,怎能操劳这些小事!您只管好好休养,剩下的,都交给下官!”
云苓像是没力气再跟他纠缠,摆了摆手,转身就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钱通以为她要去那个小院休息,正要跟上去,却见云苓停在了马车旁,对着那道如山般沉默的黑色身影开了口。
“风暂。”
风暂闻声上前,身姿笔挺。“郡主。”
“你看,钱大人为了瀚城鞠躬尽瘁,都累瘦了。”云苓指着胖得像球一样的钱通,一脸认真地说。
钱通:“……”
周围的暗卫:“……”
“我们身为朝廷命官,要懂得为同僚分忧。”云苓的语气语重心长。
风暂看着她,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本郡主决定了。”云苓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道。
“从即刻起,瀚城城防、武库、粮仓、以及最重要的……库房,暂时由暗卫司接管。”
她顿了顿,看向目瞪口呆的钱通,脸上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钱大人公务如此繁忙,我们怎么好意思再拿账本这种小事去打扰他呢?风暂,你带人去盘点一下,列个清单给我。记得动作轻点,别惊扰了城中百姓。”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钱通的头顶炸响。
由暗卫司接管?
暗卫司是什么地方?那是直属皇帝的利剑,只听圣命!他们要接管,谁敢拦?
这哪里是为他分忧,这分明是要了他的老命!
“郡……郡主!这……这万万不可啊!”钱通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地冲到云苓面前,“城中库房账目,皆由下官负责,怎能劳动暗卫司的大人们!这不合规矩!”
“规矩?”云苓歪了歪头,眼神天真又无辜,“陛下让我总揽全局,我就是瀚城最大的规矩。怎么,钱大人对我这个规矩有意见?”
钱通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这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女,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一朵带着剧毒的食人花!
风暂对着云苓微微颔首,只说了一个字:“是。”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暗卫做了一个手势。
“唰!”
数十名黑衣暗卫,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兵分几路,朝着城中武库、库房等要害之地掠去。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钱通急得跳脚,对他带来的那几个小吏大喊。
那几个小吏面面相觑,哪里敢动。
跟皇帝的暗卫动手?他们还想多活几年!
“郡主!你这是滥用职权!我要上奏陛下,弹劾你!”钱通见无人听令,气急败坏地指着云苓吼道。
云苓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吵死了。你妨碍到本郡主休息了。”
她话音刚落,风暂的身影一晃,便出现在钱通面前。
钱通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冰冷的杀气将他瞬间笼罩。他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双腿抖得像筛糠。
风暂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银色面具之下,露出的双眼,宛如万年寒潭,深不见底。
“本郡主的人,你也敢拦?”
风暂没有说话,但钱通却清清楚楚地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这句问话。
“噗通”一声,钱通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