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里温暖如春,帐外的风雪却像是要吞噬一切。
云苓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翠端着热腾腾的早膳,在床边转悠了八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愣是不敢出声。
小姐有令,天塌下来也别叫她。
除非……陛下的赏赐和她的瓜到了!
“小姐,您醒啦?”小翠见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赶紧凑了过去,“厨房炖了燕窝粥,您要不要用一点?”
云苓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脑子里却一刻也没停过。
睡觉?
不,她在复盘。
那个叫李睿的家伙,是个典型的表演型人格。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表演本身。送回三千俘虏,附赠指南针,下战书,赌火炮……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搭建一个华丽的舞台,而他就是那个渴望聚光灯的唯一主角。
这种人,自负、骄傲,渴望得到对手的认可,尤其是同类的认可。
他最想要的,不是打败她,而是想看到她被逼到绝境,然后用尽全力与他进行一场“宿命对决”的模样。
他想看她惊慌,想看她愤怒,想看她为了追赶他而焦头烂额。
这种感觉,他一定很享受。
云苓嘴角撇了撇。
想看我内卷?做梦!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了,上学的时候最烦的就是那种考了九十九分,还哭着说自己没考好的学霸。
现在到了异世界,居然还能碰上一个究极进化版的卷王。
跟你卷科技?那不是着了你的道了?
对付这种人,你不能顺着他的剧本走。你越是把他当回事,他越来劲。
正确的做法是……把他的剧本,撕了。
“小翠。”云苓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哎,奴婢在!”
“去,给我找个小木盒子,再拿些纸笔过来。”
“好嘞!”
小翠很快把东西拿了过来。
云苓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裹着被子像一只蚕宝宝。她拿起笔,在一张小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然后丢进了木盒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重新躺了回去。
“小姐,这就完啦?”小翠好奇地问。
“嗯。”云苓打了个哈欠,“去,把这个盒子交给我大哥,让他派人送回一线天,交给景国那个‘疯九爷’。”
小翠捧着那个轻飘飘的木盒子,满心疑惑地去了。
没过多久,帅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云墨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小五!你搞什么鬼!”他手里拿着云苓写的纸条,气得脸都青了,“这就是你的对策?”
云苓慢悠悠地坐起身,瞥了一眼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赌约无聊赌注太小,我很忙,勿扰。”
“对啊。”云苓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你就用这个去回敬他的挑衅?”云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会觉得我们在怯战!是在羞辱他!这会彻底激怒他的!”
“激怒就对了。”云苓懒洋洋地开口,“大哥,你见过斗蛐蛐吗?”
云墨一愣:“什么?”
“那个李睿,现在就像一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蛐蛐王,拼命地亮着他的大牙,想找人打一架。你这时候要是也派一只蛐蛐上去,不管输赢他都高兴。因为他要的就是打架这个过程。”
“可如果我们不理他呢?我们不仅不派蛐蛐,还随手丢了根草进去,告诉他我们对斗蛐蛐没兴趣,我们只想喂兔子。你猜,那只蛐蛐王会怎么样?”
云墨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好像……是会气得发疯?
一直站在角落里,如同雕塑般的风暂,此刻忽然开口。
“釜底抽薪。”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云苓眼睛一亮。
知音啊!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云苓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他想当主角,我就偏不给他搭戏台。他想跟我唱对台戏,我就告诉他,我这儿压根没开张。我要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云墨还是觉得这招太险了,可看着自家妹妹和风暂那一唱一和的样子,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那你盒子里装了什么?总不能就一张纸条吧?”他指了指小翠捧着的木盒。
“当然不是。”云苓神秘一笑,“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回礼。”
她示意小翠打开盒子。
云墨凑过去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盒子里,哪有什么奇珍异宝,哪有什么神兵利器。
只有一块烤得外皮焦香,内里金黄的……烤红薯。
就是她昨天吃的那种。
甚至还冒着一丝丝热气。
“云!苓!”云墨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疯狂飙升,“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他给我们送来三千将士,送来闻所未闻的指南针!你……你回赠一块烤红薯?!”
这传出去,大周的脸还要不要了!
“就是要烤红薯。”云苓一脸的淡定,“他送的指南针,代表着他的技术,他的骄傲。我送的烤红薯,代表着我的态度。”
“什么态度?”
“你的那些破铜烂铁,在我眼里,还不如一块能填饱肚子的红薯重要的态度。”云苓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这是一种蔑视,一种降维打击。不是技术上的,是精神上的。我要让他明白,我根本没把他放在同一个维度上竞争。”
云墨彻底不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跟不上自家妹妹的回路了。
风暂拿起那块烤红薯,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帐外的亲卫道:“备马。”
云墨一惊:“风大人,你要去哪?”
“我去送。”风暂淡淡道,“我想亲眼看看,他收到这份‘回礼’时的表情。”
他说着,看了一眼云苓。
云苓立刻心领神会,从笔筒里又抽出一张纸,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叠好递给风暂。
“顺便,帮我把这个也带给他。”
风暂接过纸条,没有看直接揣进了怀里。他拎起那个装着烤红薯的木盒,转身就走,黑色的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个呼吸。
云墨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暂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
这位活阎王……是不是有点太听小五的话了?
他回过头,看向云苓,一脸的复杂:“你又给他写了什么?”
“没什么。”云苓重新钻回被窝,拉了拉被子,“就是提醒他,天冷了,让他多吃点热乎的,别冻死了。他要是死了,那赌约自动算我赢。”
云墨:“……”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思考。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吧?火炮的事……”
“火炮当然要造。”云苓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带着一丝困意,“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自己乱了阵脚。”
“等他什么时候不这么嘚瑟了,不把‘我是天才’四个字写在脸上了,我们再出手。”
“一出手,就要把他彻底打趴下,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爬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云墨打了个冷颤,他忽然觉得,那个景国九皇子,惹上自家这个妹妹,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帅帐。
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云苓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李睿送来的指南针,其实暴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景国目前的磁铁矿,储量和开采技术,都已经达到了一定规模。磁铁,是早期发电机和电动机不可或缺的核心材料。
那个卷王,科技树怕是已经点到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边缘了。
而自己这边呢?还在手搓大炮,玩文艺复兴。
差距太大了。
硬碰硬,绝对没胜算。
所以,必须出奇招。
心理战,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
云苓的眼睛,在昏暗的帐内,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或许,她该给那位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再写一封信了。
神机监要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比如,成立一个“基础材料与应用化学研究所”什么的……应该,也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