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堡的硝烟尚未散尽,胜利的消息和那首如同附了魔的《起来》战歌,却已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清军各营,也隐隐传到了联军的耳朵里。与清军那边日渐沸腾的士气相反,联军大营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压抑。
准噶尔大汗噶尔丹策零的中军金帐内,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马奶酒和烤肉的油腻气味,却掩不住几位将领脸上的阴霾。
“大汗!”一个满脸虬髯的准噶尔万夫长将银碗重重顿在矮几上,酒液四溅,“那黑石堡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土围子,咱们打了三天,折损了七八百勇士,最后竟让岳钟琪抄了后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请大汗再给我一支兵马,我定要踏平它,把里面那些南蛮子的舌头都割下来,看他们还怎么‘起来’!”
旁边另一位较持重的将领却摇头:“巴特尔,你还没看明白吗?问题不在一个黑石堡。是清军的气势变了!以前他们一触即溃,现在呢?个个像红了眼的疯狼,喊着那鬼调子,明知是死也要扑上来咬你一口!还有他们的新火炮,打得又远又准……这仗,越来越难打了。”
“怕了?”巴特尔瞪眼。
“不是怕!是清醒!”那将领反驳,“咱们的勇士不怕死,但不能白白送死!罗刹国的火枪队最近出工不出力,你难道没发现?”
这话戳到了噶尔丹策零的痛处。他阴鸷的目光投向帐中一个穿着深蓝色罗刹**服、留着两撇精致胡须的中年军官——罗刹国东方派遣军的指挥官,安德烈·伊万诺夫上校。
“伊万诺夫上校,”噶尔丹策零端起酒碗,语气听不出喜怒,“对于黑石堡的失利,以及近日贵部在作战中的……‘保守’,不知您有何高见?莫非是贵国的‘火枪礼仪’,要求你们在敌人唱歌的时候,必须保持安静?”
通译将话翻译过去,伊万诺夫上校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优雅地用丝绸手帕擦了擦嘴角(这个动作让几位粗豪的准噶尔将领暗自撇嘴),才用带着卷舌音的语调说道:“尊敬的大汗,军事上的暂时挫折在所难免。至于我部的作战节奏,完全是基于战场实际情况的判断。清军获得了某种……士气上的异常提振,并且他们的火炮技术似乎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进步,这需要我们更谨慎地评估。”
他顿了顿,碧蓝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更深沉的忧虑,但语气依旧平稳:“此外,我必须向您通报一个情况。我国国内……近日传来一些不太稳定的消息。伟大的沙皇陛下正专注于西方事务,宫廷内对东方这场战争的持续投入和……嗯,不甚明朗的收益,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圣彼得堡方面,可能希望我们采取更……‘经济’的策略。”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准噶尔将领们虽然不完全明白罗刹国宫廷政治的弯弯绕绕,但“国内不稳”、“不同的声音”、“经济策略”这些词,他们听得懂!这红毛鬼是想退缩了!想把烂摊子留给他们!
“放屁!”巴特尔第一个炸了,他霍然起身,指着伊万诺夫的鼻子,“当初是你们主动找上门,说火枪大炮无敌,撺掇我们大汗一起发兵!现在仗打到一半,啃到硬骨头了,你们国内‘不稳’了?想缩回你们的冰窟窿去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伊万诺夫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强硬:“巴特尔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两国是合作关系,并非附庸!罗刹帝国士兵的生命同样宝贵!在局势发生变化时调整策略,是任何理智指挥官都会做的选择!更何况,”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噶尔丹策零,“我们的一位优秀火炮工程师至今下落不明,很可能落入了清军手中,这本身就是重大损失和安全隐患!”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合着你们的人被抓了,也成了你们要溜的理由?
噶尔丹策零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更激烈争吵。他盯着伊万诺夫,缓缓道:“那么,上校阁下,贵国的‘经济策略’,具体是指什么?难道要我准噶尔的勇士,独自面对武装起来的清国大军吗?”
伊万诺夫避开他锐利的目光,斟酌着词句:“并非立即撤军。我们可以转为……战略威慑和有限支援。比如,固守目前已控制的区域,进行谈判,或者……等待更有利的时机。当然,我们会继续提供一些必要的火器和技术咨询。” 他这话说得很漂亮,但核心意思就一个:主力不想打了,要抽身,顶多在后面摇旗呐喊。
帐内的准噶尔将领们肺都要气炸了,却见大汗没有立刻发作,只得强忍着怒火。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和压抑的咳嗽声。一个罗刹国少尉慌慌张张地进来,在伊万诺夫耳边低语了几句。伊万诺夫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少尉退下后,伊万诺夫深吸一口气,对噶尔丹策零说道:“大汗,刚刚接到报告,我方一支前往侧翼侦察的小分队,遭遇清军小股部队袭击。对方使用了大量那种……能释放辛辣烟雾的炸弹。士兵们虽然伤亡不大,但几乎全部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涕泪横流,呕吐不止……士气受到严重打击。士兵们现在称那种武器为‘魔鬼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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