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致忠的动作不可谓不快。晋商遍布全国的票号和商队网络立刻高效运转起来,信鸽、快马带着加急的指令,如同蛛网般撒向湖广、四川等传统生丝产区。然而,回报的消息却让格物院和晋商代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什么?湖广那边的丝价也涨了两成?还说存量不多?”乔管事捏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额角青筋跳了跳,“四川呢?四川那边回话没有?”
负责联络的伙计苦着脸:“回乔管事,四川的回复刚到,说……说今年雨水多,蚕茧质量普遍不佳,上等生丝难收,价格比往年高了足足五成!还未必能保证我们要的量!”
“放他娘的屁!”一声粗鲁的咒骂从门口传来,李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湖广四川同时雨水多、蚕生病?真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好糊弄?这他娘分明是商量好了,合伙抬价!”
他一把抓过那几份传书,扫了几眼,狠狠摔在桌上:“查!给老子往死里查!看看是哪个龟孙子在背后搞统一动作!”
林晚晚相较于他们的急躁,显得平静许多,但眉头也紧紧锁着。她拿起一份报价单,指尖点了点上面飙升的数字:“不仅仅是生丝。王师傅,我们需要的几种特定黏土、还有冶炼用的焦炭,价格是不是也有波动?”
王工匠连忙点头,愁容满面:“可不是嘛顾问!您不提我都没敢一起说,怕添乱。那几种耐火黏土,以前不算什么紧俏货,这两天价格也悄悄涨上来了,送货的还推三阻四。焦炭倒是没大涨,但品质好的那几家,都说暂时缺货,要等。”
弘历坐在一旁,小脸绷得紧紧的,突然开口:“这不是巧合。是针对格物处所有关键原料的,有预谋的围剿。”
乔管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林晚晚和李卫说道:“林顾问,李大人,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对方能量不小,能在短时间内联动多个产地的商户同时抬价控货,这绝非普通商贾能做到。背后定然有熟悉官场和各地物产行情的大人物在协调指挥。”
李卫眯起眼睛,闪过一丝凶光:“大人物?哼,不就是乌拉那拉家那些阴魂不散的,加上江南织造那群被撸了帽子的王八蛋?老子迟早把他们……”
“李大人,”林晚晚打断他,“现在发狠没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乔管事,如果按照现在的价格,我们强行收购,还能支撑多久?”
乔管事快速心算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若是只保证新纺机和小型试验,动用我们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大概……最多一个月。而且这价格太离谱,完全是亏本买卖,后续根本无法持续。若是高炉和其他项目也全面铺开……”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一个月。众人心头都是一沉。这点时间,别说改进技术扩大生产,连能不能稳定产出第一批合格的新纺织品都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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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的动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京城最大的绸缎庄“瑞蚨祥”内,掌柜的对着前来询价的几位老主顾连连作揖赔笑:“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几位爷!不是小店不肯卖,实在是江南那边生丝价格飞涨,供货还紧张,咱们这成本实在扛不住啊!您看这苏绣的料子,往年这时候……”
一位穿着体面的富商皱着眉打断他:“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这价还涨不涨?什么时候能稳定?”
掌柜的苦着脸:“这……小的也说不好啊。听说源头那边乱得很,几家大丝行都捂着货不卖,这价格……怕是还得往上走一走。”
类似的对话,在京城各大布庄、绣坊不断上演。原本平稳的丝绸、布料市场,因为源头生丝价格的异常波动,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一些小本经营的织户更是叫苦不迭,原料成本的骤然增加,让他们本就微薄的利润空间被挤压殆尽,有些甚至面临着停产歇业的困境。
“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胡同里的小织坊内,男主人蹲在门口,看着屋里停转的织机,唉声叹气,“丝价这么涨,织出来的布卖不起价,还得赔钱!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他的妻子一边整理着所剩不多的丝线,一边抱怨:“还不是宫里那个什么格物处闹的?听人说,他们弄什么新纺机,得罪了江南的丝业大佬,人家这才抬价报复哩!”
“格物处?关我们小老百姓什么事?凭什么他们斗法,让我们吃挂落?”男人愤愤地捶了一下门槛。
流言开始在市井间悄然传播,将市场动荡的根源,隐隐指向了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格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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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胤禛听着户部尚书的禀报,脸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凝聚着风暴。
“皇上,近日江南、湖广等地生丝价格异常飙升,已连带影响京畿绸缎布匹行情,小民织户颇有怨言。长此以往,恐伤及民生,动摇市舶之利。”户部尚书语气沉重,“臣查问之下,各地均称天时不利,收成有亏。但数地同时如此,实在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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