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夜晚并非只有咸福宫一盏孤灯。就在弘历如饥似渴地往笔记里填充新世界图景的同时,紫禁城另一端,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鄂尔泰的书房里,也是烛火长明,气氛却截然不同。
鄂尔泰端坐太师椅上,面色凝重如铁。下首坐着几位门生故吏,以及两位在士林中颇有清望的老翰林。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一种压抑的愤懑。
一位姓钱的翰林将一叠抄录的纸张轻轻放在书案上,声音带着痛心疾首:“鄂中堂,您看看,这都是近来从某些渠道流传出的只言片语!什么‘大地如球’,什么‘万物由微尘所聚’,还有什么‘星辰运行依循定数’!荒诞不经,骇人听闻!这已非简单的奇技淫巧,这是在动摇我儒家根基,亵渎圣人之道啊!”
另一位门生接口道:“老师,学生听闻,此等言论,源头皆指向那格物处的林氏女。她非但蛊惑圣听,如今更是……更是将手伸向了阿哥们的教养!四阿哥近日在上书房,屡有惊人之语,所问问题,往往偏离经义,纠缠于些虚无缥缈的‘力’、‘数’,长此以往,嗣君之道堪忧啊!”
鄂尔泰缓缓拿起一张抄录的纸,上面正是关于“地圆说”和“引力”的粗略描述(显然是通过某些途径泄露出去的简化扭曲版)。他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愤怒与忧虑。
“妖言惑众……真是妖言惑众!”他将纸重重拍在桌上,“将此等蛮夷臆测之语,奉若圭臬,置圣人微言大义于何地?置千年道统于何地?!”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沉痛而决绝:“皇上或是一时被其蒙蔽,以为此等‘格物’可富国强兵。然,其背后隐藏的,乃是与我中华圣学截然对立的一套歪理邪说!若任其流毒,必致人心涣散,伦常崩坏!吾辈读圣贤书,深受国恩,岂能坐视不理?”
“恩师的意思是……?”
鄂尔泰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明着反对皇上,是为不智。然,吾等可效仿古人‘春秋笔法’,将彼等言论,一一收录,详加批驳,揭其荒谬,斥其悖逆!编纂成册,于士林同道中秘密传阅,使天下正人君子,皆知此等言论之害,自觉抵制,形成清议!待其势成,皇上自然能看清此女之真面目,知晓何者为治国之正道!”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附和:“中堂高见!正该如此!”
“此书,便命名为——《异端邪说录》!”鄂尔泰一锤定音。
于是,一场在暗处进行的、针对格物处新思想的围剿,悄然拉开了序幕。
鄂尔泰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能量巨大。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格物处流传出的零散言论,尤其是那些最挑战传统认知的部分,如地圆说、万物微粒说、引力猜想等。在编纂过程中,他们或断章取义,或刻意曲解,或将其与历史上着名的谶纬、妖术言论相比附,极尽批驳之能事。
譬如,将“地圆说”与“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的古老传说强行联系,斥其违背天道;将“万物由微粒构成”与道家炼丹术的“金丹”之说混为一谈,讽其妄图点石成金,愚不可及;更是将“引力维系星辰”之说,直接扣上“否定天命”、“亵渎天帝”的骇人帽子。
这本精心炮制的《异端邪说录》,以手抄本的形式,在关系密切的士大夫圈子里秘密流传开来。起初范围不大,但因其内容“惊世骇俗”,批驳又“引经据典”,很快便激起了不少保守派官员和理学名士的强烈共鸣。
这日,李卫在内阁衙门等着胤禛召见,闲得无聊,便溜达到隔壁翰林院想找点水喝。刚进门,就见几个年轻的翰林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见他进来,立刻神色慌张地将一本手抄册子塞到了案牍之下。
李卫什么人?眼睛毒得很!他嘿嘿一笑,凑过去:“几位大人,看什么好东西呢?也让本官开开眼?”
那几个翰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李卫也不客气,直接伸手从案牍下把那册子抽了出来,封面上《异端邪说录》五个字赫然在目。
他随手翻了几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里面那些被歪曲的“格物言论”,他大多听林晚晚提起过,虽然他觉得有些是天书,但也知道绝非册子里批驳的这般不堪。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编纂者明显是将矛头直指林晚晚和格物处!
“好啊!”李卫气得冷笑连连,将册子往那几个翰林面前一摔,“真是好大的学问!不敢去皇上面前辩个明白,倒学会在背地里编派这种阴损玩意儿了!怎么?是嫌赵德柱他们的下场不够惨,也想尝尝刑部大牢的饭食?”
几个翰林吓得魂飞魄散,连连作揖:“李大人息怒!下官……下官等也是偶然得之,绝无他意!”
“偶然得之?”李卫眯起眼睛,“告诉指使你们的人,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来!再让老子发现谁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散布流言,污蔑功臣,老子扒了他的皮!”
他撂下狠话,怒气冲冲地拿着那本《异端邪说录》离开了翰林院,径直去求见胤禛。他得赶紧把这事儿捅上去,这暗地里的刀子,可比明枪难防多了!
而此刻,鄂尔泰正坐在书房里,听着门生汇报《异端邪说录》的“传播成效”,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知道,思想的阵地,需要思想的武器去争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他相信,只要士林清议形成,即便是皇上,也不得不有所顾忌。那格物处的“歪风”,休想轻易吹遍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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