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胤禛放下手中李卫关于“火锅底料”试制成功的密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紧蹙的眉宇似乎舒展了些许。这林晚晚,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倒真是层出不穷。虽都是些“小道”,于国计民生看似无大用,但在解决眼前边患和财政困局上,却每每能收到奇效。
他的目光掠过御案,落在了一份上书房送来的、关于几位皇子学业进展的例行报告上,尤其是在四阿哥弘历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弘历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是他属意的继承人之一。只是……这孩子的眼界,终究还是被这紫禁城的红墙和四书五经的框子给限制住了。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在他脑海中闪现。
让弘历……去见见那个女人?
这个想法大胆而冒险。让大清的皇子,未来的储君人选,去接触一个身份不明、行为古怪的“待罪”宫妃?传出去,必定掀起轩然大波。
但胤禛从来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皇帝。他深知,守成之君易做,开拓之君难为。弘历若只知恪守祖制,埋头故纸堆,将来如何应对这纷繁复杂、暗流汹涌的天下?那个女人来自海外,所知所学,虽离经叛道,却往往能另辟蹊径,或许……正可以打开弘历的另一扇窗?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风险与机遇在他心中快速权衡。最终,对继承人培养的长远考量,以及对林晚晚目前“可控”状态的判断,压过了顾虑。
“苏培盛。”
“奴才在。”
“去传四阿哥来。”
“嗻。”
林晚晚刚指导完御厨们调整了新一批“火锅底料”的香料配比,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就着午后的阳光翻阅《天工开物》中关于水利器械的章节。小桃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针线。
忽然,宫门外传来不同于往常的动静。不是皇帝夜间悄无声息的到来,也不是内务府太监例行公事的运送物资,而是一种更清晰、带着某种规矩的脚步声。
门被从外打开。进来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太监,而是一个身着石青色皇子常服、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他面容清秀,眉眼间已有几分胤禛的轮廓,但气质更为温润,眼神清澈而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少年身后,跟着一脸肃穆、眼神却隐含担忧的苏培盛。
林晚晚愣住了,手中的书卷差点滑落。这是……皇子?哪位皇子?怎么会来这里?
那少年却已上前几步,对着她,竟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揖礼,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学生弘历,奉皇阿玛之命,特来向先生请教。”
先生?!
这个词如同惊雷,炸得林晚晚和小桃都懵了。大清的皇子,称她一个冷宫罪妃为“先生”?!
苏培盛在一旁连忙低声补充解释道:“林姑娘,这是四阿哥。皇上特许,四阿哥可时常来此,向您请教些……呃,杂学。” 他特意强调了“皇上特许”和“杂学”二字。
林晚晚瞬间明白了。这是皇帝的意思!他不仅自己在用她的知识,现在,还要把他的儿子也送来“镀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来开拓眼界?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侧身避开弘历的礼,福身还礼:“四阿哥折煞民女了,民女岂敢当‘先生’二字?不过是些粗浅见识,若四阿哥不嫌弃,民女愿与四阿哥探讨一二。”
弘历直起身,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皇阿玛常说,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先生能献‘互市’之策,解边关之困,能识奸佞之毒,保社稷之安,又能制‘红福’‘火锅’等新奇之物,此等才智,弘历心中敬佩,这‘先生’二字,当得。”
他话语得体,态度谦逊,丝毫没有皇子的骄矜之气,让林晚晚心中稍安,也暗暗惊叹于皇家教育的成果。
“四阿哥过誉了。”林晚晚引他至石桌旁坐下,小桃连忙奉上热水(茶叶是没有的)。“不知四阿哥想聊些什么?”
弘历目光扫过石桌上那本《天工开物》,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但随即端正了神色,道:“皇阿玛言,先生于‘数’、‘形’之道,别有见解。弘历近日读《九章算术》,于‘勾股’‘方田’略有心得,然觉其法虽精,推演却繁。不知先生可有更简捷明了的解法?又或者,于这天地万物之‘形’,可有不同于《周髀》之论?”
他问的,竟是数学和几何!而且直接触及了传统算经的局限性和基础几何观念!
林晚晚心中再次一震。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果然不凡,小小年纪,思维已然不局限于死记硬背,开始思考方法和本质了。
她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直接讲西方微积分太超纲,但基础的欧几里得几何,或许正合适。
“四阿哥既然问起,民女便姑妄言之。”林晚晚取过一张平时用来打草稿的纸,又找出一小截炭笔(这是李卫留下的),“我们或许可以先不从复杂的计算入手,而是回归‘形’本身最基本的道理。比如,请问四阿哥,何谓‘点’?何谓‘线’?何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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