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烛火,常常彻夜不熄。自从那份关于西郊可疑活动的模糊密报呈上后,胤禛本就极少的睡眠时间更是被压缩到了极限。他像一头察觉到了猎物气息的猎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已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将所有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
西北的军报一日紧过一日,准噶尔部小规模的骚扰不断,虽未爆发大战,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已让朝廷上下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兵部、户部的官员频繁被召见,粮草调度、军队布防的议题占据了朝会的大部分时间。胤禛处理这些军国要务时,冷静、果决,甚至堪称英明,但只有苏培盛等近侍才能察觉到,皇上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以及偶尔投向虚空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机。
他在等。等血滴子带来更确切的消息。
血滴子,这个直属于皇帝、令人闻风丧胆的秘密组织,如同帝国阴影中的蜘蛛,正在按照胤禛的指令,悄无声息地编织着监视的大网。目标明确:西郊商号,尤其是“珍古斋”;以及,国公府。
这夜,三更梆子刚过,养心殿的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闪了进来,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来人全身笼罩在黑衣中,脸上戴着毫无特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径直走到御案前,跪下,双手呈上一枚小小的、用蜡封住的圆球。
无需通传,此人正是血滴子的统领之一,代号“癸”。
苏培盛早已习惯这种场景,屏息静气地退到远处角落,垂首而立。
胤禛放下朱笔,拿起那枚蜡丸,指尖微一用力,蜡壳碎裂,露出里面卷得极细的一张纸条。他缓缓展开,上面的字迹细小而清晰,内容却足以让任何一位帝王震怒。
纸条详细记录了近几日“珍古斋”后院密室的出入人员,其中一次,清晰地提到了一个“罩兜帽、身形与隆科多极度吻合”的老者,与准噶尔使者格根密会近一个时辰。甚至,连双方大致交谈的内容(虽不完整,但“西北动作”、“京城呼应”、“新君”、“疆界”等关键词触目惊心),以及隆科多可能出示了某种“册页”作为信物的情况,都有所记录。
证据确凿!
胤禛拿着纸条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养心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没有立刻爆发,而是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那细小的字迹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然后,他抬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癸”,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确定吗?”
“癸”的声音如同铁石摩擦,毫无波澜:“九成把握。属下已派人核对过国公府车驾出入记录,时间吻合。且‘珍古斋’内外,均有我们的人,消息来源交叉验证,无误。”
“好。很好。”胤禛轻轻吐出两个字,眼神却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紫禁城的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朕的好舅舅……”他再次低语,这一次,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刺骨的寒意,“朕还真是小瞧了你的胆量和……愚蠢!”
里通外国!勾结藩部!许诺卖国!这任何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隆科多为了扳倒他,竟然不惜做到如此地步!这已经超出了权力斗争的范畴,这是彻头彻尾的叛国!
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破膛而出。但他死死地压制住了。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隆科多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关系盘根错节,若无铁证和万全准备,贸然动手,极易引起朝局动荡,甚至给准噶尔可乘之机。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摸清所有参与者的底细,需要选择一个最佳的时机,一击必杀!
他转过身,对“癸”下达了更进一步的指令:“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查明与隆科多接触的准噶尔使者具体身份、在京落脚点、以及所有接触过的人员名单。还有,给朕盯死国公府,一草一木的异动,朕都要知道!”
“嗻!”“癸”干脆利落地应道,身影一闪,又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
苏培盛这才敢稍稍抬头,只见皇上依旧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肃杀。他不敢打扰,只能继续屏息等待。
良久,胤禛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苏培盛听:
“苏培盛,你说,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是明刀明枪的对手,还是……身边笑着递刀子的亲人?”
苏培盛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头磕在地上:“奴才……奴才愚钝……奴才不知……”
胤禛没有回头,也没有让他起来。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要透过这夜色,看到那个他该称之为舅舅,却欲置他于死地、甚至不惜毁掉祖宗基业的人。
政治斗争的残酷,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血腥的獠牙。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似乎还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平静。但无论是胤禛,还是隆科多,都知道,这平静,已经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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