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对冷宫看守的骤然收紧,如同在紫禁城紧绷的弓弦上又加了一股力,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这股压力,不仅墙内的林晚晚感受得到,墙外那些嗅觉敏锐的势力,同样洞若观火。
国公府书房内,烛火被刻意压得很低,只在书案周围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隆科多靠在太师椅上,听着心腹管家低声汇报宫里的最新动向——皇上严斥四阿哥,倍增冷宫守卫。
他枯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檀木的扶手,脸上非但没有因为胤禛的强硬而恼怒,反而露出一丝阴鸷而得意的笑容。
“好,好得很呐!”他低声笑道,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咱们这位皇上,越是如此大动干戈,越是说明他心虚!说明那冷宫里的女人,是他的软肋,是他的逆鳞!”
他站起身,在昏暗的光线中踱步:“他以为增派守卫就能高枕无忧?笑话!这恰恰暴露了他的弱点!如今太后离宫,朝堂上‘神器’‘妖物’之争暂歇,他看似稳住了局面,但根基远未稳固!尤其是西北……”他提到西北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国公爷的意思是?”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隆科多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几乎如同耳语:“皇上近日为何频频召见军机?无非是准噶尔部又在蠢蠢欲动。策妄阿拉布坦那个老狐狸,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皇上想稳住的,偏偏就是咱们的机会!”
他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用火漆密密封口的信函,递给管家,眼神锐利如刀:“把这封信,交给‘珍古斋’的巴特尔,他知道该怎么做。记住,要绝对隐秘,若有半点差池……”
管家双手接过信,感觉那薄薄的信封重若千钧,连忙道:“奴才明白!定万无一失!”
京城西郊,有一家不太起眼的皮货店,招牌上写着“珍古斋”,老板是个名叫巴特尔的蒙古人,为人豪爽,生意做得不小,与京中不少权贵都有往来。很少有人知道,这家店实际上是准噶尔部设在京城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珍古斋”后院一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内,烛火摇曳。隆科多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深色常服,罩着兜帽,出现在这里。他对面,坐着一个同样装扮、眼神精明、颧骨高耸的蒙古汉子,正是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的心腹使者,名叫格根。
室内弥漫着皮草和酥油混合的怪异气味。
“国公爷深夜冒险前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格根操着生硬的汉语,开门见山。
隆科多摘下兜帽,露出那张沟壑纵横却充满权欲的脸,他微微一笑,带着老牌政客的圆滑:“格根使者快人快语,那老夫也不绕弯子了。如今大清看似强盛,实则内里暗流涌动。当今皇上刻薄寡恩,猜忌宗亲,打压功臣,早已是怨声载道。”
格根不动声色:“哦?这与我们准噶尔有何相干?”
“相干大了!”隆科多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若贵部此时能在西北有所动作,牵制住朝廷主力,让皇上首尾不能相顾……那么,京城这边,自有‘有识之士’愿意拨乱反正。待大事已成,新君即位,必不忘贵部鼎力相助之功!届时,西北草场、互市之利,乃至……疆界划分,皆可好好商议,定然比现在优厚十倍!”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许诺卖国条款了!
格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谨慎,他沉吟道:“国公爷的诚意,我自会转达大汗。只是,空口无凭……况且,京城‘有识之士’的力量,又如何保证?”
隆科多似乎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绢册,推了过去:“这是京城部分驻军布防的些许情况,以及几位对当今圣上不满的统兵将领名单,聊表诚意。至于力量……”他冷笑一声,“老夫经营数十载,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宫中亦有呼应。只要西北烽烟一起,京城必生变故!到时,还需担心力量不足吗?”
格根接过绢册,快速浏览了一下,心中震动。这隆科多,果然手眼通天!他小心翼翼地将绢册收好,举起面前的奶茶碗:“既然如此,愿我们合作愉快!愿长生天保佑我们的盟约!”
隆科多也举起杯,眼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合作愉快!为了……各自的前程!”
两只碗轻轻一碰,一场肮脏的、足以将帝国拖入深渊的交易,在这暗室中悄然达成。
隆科多秘密会晤准噶尔使者的消息,尽管做得极其隐秘,但并非完全没有痕迹。准噶尔人在京城的活动,本就受到严密监视,尤其是“珍古斋”这样的敏感地点。
数日后,一份来自血滴子外围密探的、语焉不详的密报,被呈送到了胤禛的案头。密报称,近日发现有身份不明、疑似与西北有关的人员,在京城西郊活动,并与某些商号有所接触,但具体接触何人、所为何事,尚未查明。
若是平常,这样模糊的情报或许不会引起太大注意。但此刻,正值西北军情紧急、朝堂暗流涌动之际,胤禛的神经本就绷紧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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