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油灯的光芒将胤禛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将那几行拼音符号也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之中。他负手而立,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着跪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林晚晚。
“很远……远到回不去的地方……”
这句话,连同她方才那绝望而认命的语气,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盘旋,挥之不去。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答案——狡辩、哭诉、甚至妖言惑众。这更像是一种……心死后的喃喃自语。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悄然侵蚀着胤禛惯常的冷硬和猜疑。那并非是同情,而是一种面对完全未知领域时的……困惑,甚至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措。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剖析人心,权衡利弊。可眼前这个女人,她的恐惧似乎是真的,她的绝望似乎是真的,她那匪夷所思的能耐似乎也是真的,而这些“真实”组合在一起,却指向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虚无缥缈的“远方”。
这让他感到烦躁,还有一种被冒犯般的无力感——仿佛他所以为的整个世界、所有的规则和力量,在这个女人和她那“回不去的家”面前,变得无足轻重。
沉默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小桃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终于,胤禛动了。
他没有再看林晚晚,也没有就“家”的问题继续追问。他似乎强行将那个超出他理解范围的问题暂时搁置了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面墙上的拼音,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和不容置疑,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意:
“火灾之事,已有初步结论。并非天火,乃**。”
林晚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果然如此的了然。
胤禛没有错过她这细微的反应,继续道:“现场检出火油痕迹,且有目击者称起火前曾有可疑人影出没。朕已命人彻查,必将幕后之人揪出。”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在此之前,你们安分待在此处。”
这话,既是命令,也像是一种……变相的保证?至少短期内,她不再是“纵火嫌犯”或“天罚对象”了。
林晚晚垂下头:“民女……谢皇上明察。”
胤禛不再言语,转身似乎准备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却又顿住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某种不甘心驱使,头也不回地对着空气沉声道:
“苏培盛。”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殿外的苏培盛立刻应声:“奴才在。”
“去,取一份大清疆域舆图来。再拿些纸笔与她。”胤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培盛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是何用意,但立刻应道:“嗻!”
跪在地上的林晚晚也是一怔。舆图?纸笔?他要做什么?
很快,苏培盛便捧着一卷沉重的舆图和一叠上好的宣纸、几支毛笔回来了。
胤禛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晚晚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他示意苏培盛将东西放在炕桌上。
“你既说你的家在很远的地方,”胤禛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帝王特有的、试图将一切纳入掌控的固执,“便将它的位置,在舆图上指给朕看。或者……画出来。”
他就不信,这世间还有大清舆图找不到的地方!便是西洋海外,也有大致轮廓!他倒要看看,那个“远到回不去”的家,究竟能有多远!
林晚晚看着那卷摊开的、绘制精细的大清疆域全图,山川河流、城镇关隘,密密麻麻,无比详尽,却唯独……没有她熟悉的那个雄鸡形状。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酸楚再次涌上心头。
她在那舆图前跪直了身体,目光缓缓扫过那片广阔的、属于这个时代的土地,最终,无奈而苦涩地摇了摇头。
“皇上,”她的声音轻缓,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疏离感,“这图上……没有。”
“没有?”胤禛的眉头瞬间拧紧,语气带上了不悦,“莫非在海外蛮荒之地?你画出来!便是天涯海角,朕也能……”
“不是海外。”林晚晚打断了他,她知道他理解不了,但她还是拿起了笔,蘸了墨。
她不会画山水,也不会画地图。她只是在空白的宣纸上,笨拙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长着翅膀的……简笔画飞机?旁边还用拼音标注了“fei ji”。
然后,她在那飞机的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代表她记忆中的家。
她将这张画推到他面前,抬起眼,看着他,眼神平静却空洞:
“坐这个……也到不了。”
胤禛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纸上。那是什么?一只长翅膀的怪鸟?这就是她说的“坐这个”?这是什么意思?某种神话里的交通工具吗?
坐飞鸟也到不了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仙境?妖域?还是……阴曹地府?!
一股寒意,顺着胤禛的脊椎悄然爬升。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和眼前这个女人之间,隔着的或许不仅仅是千山万水,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鸿沟。
他所有的权势、他的疆域图、他的认知……在她那句“坐这个也到不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猛地一把抓过那张纸,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捏破。
他死死盯着那丑陋的简笔画和诡异的符号,脸色阴沉得可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质问?呵斥?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攥着那张纸,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配殿,留下一个冰冷而僵硬的背影。
苏培盛连忙跟上,心惊胆战。
配殿内,再次只剩下林晚晚和小桃。
小桃这才敢爬过来,带着哭腔:“格格……您……您刚才画的是什么呀?皇上他好像……很生气……”
林晚晚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冰冷的炕沿上。
“没什么……”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让他……死心罢了。”
或者说,是让她自己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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